茶香酒洌

【原著向】何往(唐晓翼个人本番外/无cp)

@南辞北巷工作室. @朝与辉同 @海咸河淡 

《何往》结束了……他们的故事结束了……纵然他们还活在童话中,我们也不再是那个看童话的小孩子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记得他们的每一次冒险,记得他们惊心动魄的故事,记得他们每一次与邪恶抗争的大义凛然,记得他们坚守正义的纯真无邪,记得他们的一颦一笑,记得他们曾经带给我的勇敢与感动……

那个少年终是消失在了故事之中,在朝朝笔下就连他的回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只是我们每个人都会记住他,记住那个叫唐晓翼的男孩,记得这个童年的童话

谨以此书,纪念我的童年,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幸福时光

最后,希望能用一首小诗来予以这个故事最真挚的回想——                                                                                                                                                何往                                                                     魂牵百日自童孩,梦萦八载盼君还

不知年岁何处往,但见故友踏雪来

哪得岁月可回首?青山茫茫度沧海

纷纷清明满日雨,扬扬纸钱彼岸开


南辞北巷工作室.:

唐晓翼个人本原著向无cp向文本试阅


   

本文与原著内容人设均有不同程度差异更改,慎入


   

Ky党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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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文手 @朝与辉同 


   

 


   



   

嘘!少年啊


   

 


   

我路过街角的花店那天的天气很好。


   

 


   

好吧,其实我每天都会路过这家花店,但是也不知为什么,偏偏今天我要感叹一句天气很好。这家古老的花店已经在这条同样古老的街道上盛开了很多年,可我每次经过却总想不到要去买些什么。


   

 


   

如果是幼时的我兴许会为了那一朵漂亮的矢车菊而努力攒攒自己为数不多的零用钱在它未曾枯萎前将它带回家送给母亲。


   

 


   

她总是能很高兴。


   

 


   

不过我也清楚的记得,在我那简短贫乏乏善可陈的人生中,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个人,曾跟我说过。


   

 


   

“花有什么好看的?”


   

“左不过买了一具尸体回去”


   

 


   

想到此处,我便不自觉的便想笑,我想我大抵是想起了那个记忆中的孩子再说这句话时的音容笑貌,他倔强的勾起唇角,说话的时候会轻轻从鼻尖发出一声瞧不起的嗤笑。而我这样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却不曾想落在了他人的眼底,花店的门开了,年迈的店主带着她一头银白的发笑眯眯的问我。


   

 


   

“早上好,乔治老师”


   

 


   

我闻言才终于回过神来,为自己刚刚少有的跑神自觉尴尬,我掩饰性的咳了两声后,微微低头对慈祥的店主道。


   

 


   

“早上好,萝丝夫人”


   

 


   

良久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今天天气真好”


   

 


   

海龟岛很少有恶劣的天气,这里的太阳永远温和明媚,不骄不躁。在圣斯丁毕业后的我留在了我的母校教书授课,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久而久之便也不想离开。我这样想法想来也是非常的贫乏,这让我不禁又想起记忆中那个人曾经嘲笑的我话。


   

 


   

“乔治,你真是太无趣了”


   

 


   

无趣。


   

这两个字兴许是对我一生最大的注解,不爱冒险,不爱娱乐,就连那张脸上都很少有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生动表情。


   

 


   

“你无趣的就像一棵木头,连青苔都不会长的那种”


   

 


   

我抬起头,似乎还能看见多年前还是海龟岛一如既往地好天气,他站在高高的石头上,站在阳光下扬起他高傲的脸,看都不看我的说着损我的话,而再一眨眼,面前就还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上下班小路,少时的他与我擦肩而过,笑着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我不明白最近为什么总频繁的想去那些我本以为已经被尘封的往事?那些故友就跟圣斯丁年年花开花落的樱花一样。


   

 


   

——早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缘由,于是我不得不将这样的状态归咎成一个词,着兴许是因为老了?


   

我在这小小的海龟岛看一年又一年的潮起潮落,可我总还是会在时间越来也久的现在一遍一遍想去他的模样,他的名字,他曾做的事情,甚至说过的每一句话。海龟岛的天气依旧每天好的可怕,也兴许就是这一成不变的好天气都总能将时间拉回他曾经还在的时候的每一天的样子。


   

 


   

可是我也不得不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无论我在多少条小路多少个地方看见他回头冲着我或笑或生气的模样,他总会在下一秒重新消失继续沉睡在我尘封的老旧回忆中去,等到下一次我想起他的时候才再次出来。


   

 


   

海龟岛的好天气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一年年虔诚的守着时间朝夕幻变。


   

可它还是在一刻不停的告诉我。


   

 


   

我曾经有一个最好的友人。


   

他的名字叫唐晓翼。


   

 


   

而他——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圣斯丁的教学制度依然跟我小时候一样,我很满意这样的状态,至少这样我就不需要去让自己适应一些新的规则,我总是喜欢一成不变。


   

成年人的社会不需要多少朋友或社交,反正对于我是这样的,我的一天除了在教职办公室内备课,就是按照时间到每一个教室中上课,圣斯丁的学生质量一如既往地优秀,这些孩子们无论年级大小都乖巧的让人省心,在面对我这样的老师或是长辈的时候都会或弯腰或低头的问好。


   

 


   

“早上好乔治老师”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特例的。


   

 


   

“乔治老师,我想您真应该好好管管你们班级的那个小布朗尼,他上节课居然朝英语老师扔粉笔头,天哪,粉笔头!您敢相信吗?”


   

 


   

我意识到我这辈子可能都学不会妥善处理类似于安娜这样的女老师,她喋喋不休甚至神经质的跟我抱怨班级里的某个恶劣孩子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滑稽,我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庆幸我这么多年的面无表情依旧将我的面部约括肌锻炼的无坚不摧,才不至于让我现在笑出声来为这本来就剑拔弩张的对话更添加一丝尴尬。


   

 


   

等她终于抱怨结束,我才得以礼貌的说了一句。


   

 


   

“我去看看”


   

 


   

出门,才算是脱离苦海。


   

 


   

小布朗尼,今年新来的转校生,长着一头张扬的金发和漂亮的蓝眼睛,今年刚刚十岁,就读圣斯丁小学部五年级生,其实他并没有安娜老师说的这么恶劣,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入眼便是一头金色乱发的孩子,正以古怪的姿势扶着我桌上的小花瓶,见我进来又忙收回手,那可怜的花瓶就在原地打转了几圈之后,不出意料的歪倒下来,落在地面上响起了一连串哗啦声。


   

 


   

我头痛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他确实没有安娜老师说的那么恶劣……应该吧。


   

 


   

今天的下班时间因为加上了所谓的‘调皮捣蛋’小布朗尼这个不同寻常的小插曲,被拖得晚了一点,等我走熟悉小路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傍晚六点,晚上下班我还是会路过街角熟悉的那个花店,不又出意外的看见了今日花店的门前都被摆上了新鲜的向日葵,橘黄色的在夕阳下摇曳的时候会在地面上落下很多很多晃动的影子,琢磨起来也显得格外有趣。


   

 


   

这不免让我想到了今日被小布朗尼打碎的那个小花瓶,心里便想着什么时候有空再去买一个吧。


   

 


   

其实我不喜欢养花,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侍弄这些烦人的花花草草,但是曾经就是有一人总喜欢向我抱怨我那些不同于常人的生活习惯,我虽然感到厌烦,但是还是多对少少被影响到了不少,那个花瓶是我刚刚入职圣斯丁的那天买的,其实原意是希望新的同事能觉得我是一个拥有着正常人类爱好的普通人。


   

 


   

虽然在这点上我做的并不好。


   

花瓶被摆在那张永远整洁的办公桌上,已经很久都没有被放入花朵了。


   

 


   

想到这里我便又思考着,再买一个花瓶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必要?


   

毕竟,我从不养花,也不喜欢花,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并没有哪位与我共事的同事在看到这个花瓶后,说出我在买它时曾经在脑海中构想过无数遍的那句台词。


   

 


   

“乔治老师喜欢养花么?”


   

 


   

好吧,真的从来没有。


   

我有些自嘲的想着。


   

于是我更加认真的将买不买花瓶这件需要详细思考的事情提上了今日的工作日程,预备着等回家备好明天的课程之后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好好考虑一下。


   

 


   

不过,第二天发生的事情显然让我这一晚上原本宝贵的半个小时的时间全部变成了浪费,就在第二天早上我准时到达教学楼,打开属于我的办公室的时候,入眼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小布朗尼正偷偷蹲在我的办公桌对面,见到我进来立刻往下缩回了头。


   

 


   

而我的办公桌上,原本摆放花瓶的位置此刻已经被放上了新的花瓶,虽然它歪歪扭扭,不仅形状奇怪还明显不对称,一看就是学校陶艺课上的不成熟产出物,但是瓶身上被认真的歪歪扭扭的写上了布朗尼卡尔普纳的名字,它们明晃晃的宣告着这一切应该是为昨天那个死无全尸的花瓶所迟来的道歉。


   

 


   

我觉得有些无奈。


   

又觉得他此刻小心翼翼躲在桌子后面,悄悄探出金色的小脑袋观察着我是否喜欢他带来的这个礼物的行为,非常的滑稽好笑。


   

我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拿过那个上面还带着指印的礼物,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


   

“你……真的喜欢这个么?”


   

 


   

我这样平淡的接受仿佛让他产生了什么怀疑,我歪着头看他。


   

 


   

“那么,小布朗尼,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因为”


   

 


   

他似乎有点犹豫,又似乎觉得说出来的理由有点丢脸,但是过了良久,他还是说了。


   

 


   

“因为莫安娜老师说它很丑,而且,它并不能拿来种花”


   

 


   

莫安娜是他们手工课的老师,是一位眼神凌厉的矮胖女人,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在我看来并不奇怪,她总是对来上她的课程的学生严格要求,而小布朗尼的作品……我仔细看了看整个构造,发现它确实不能够拿来完成基本的种植花草的操作,也怪不得莫安娜老师会感到愤怒。


   

 


   

但是,有些事情总是那么有意思。


   

因为无趣的乔治老师,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种花,也就根本不需要一个能种花的花瓶啊。


   

 


   

“但是,我就是很喜欢”


   

 


   

我理所当然的回答他的同时将花瓶摆在了原来的地方,写着小布朗尼名字的那一面朝向我,我很满意这个有趣的东西,因为我意识到,这件歪歪扭扭的小礼物兴许会比之前那个所谓的,根本不会用来种花的花瓶能让我更显得像个普通人,更具有一些所谓的很寻常的人情味。


   

 


   

小布朗尼小心翼翼的趴在我的办公桌边上看我将花瓶摆好,他的身高不足以让他能高出办公桌很多,于是他只能露出半个脑袋将手扒在桌边,而晨起窗外的阳光自后落在了他金色的发丝上,让他看起来像是被抹上了一层奶油色的光。


   

 


   

“乔治老师”


   

 


   

他问我。


   

听到声音的我于是便抬起头来看他。


   

 


   

“乔治老师,很喜欢花么?”


   

 


   

我一愣。


   

 


   

我意识到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一个人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而同时我也意识到,这个我曾经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问题,我竟然从未去试想过我的回答会是什么,以至于这个年幼的孩子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居然尴尬的卡壳了,根本想不出要怎么回话。


   

 


   

“我……”


   

“乔治老师不喜欢花么?”


   

 


   

他皱起眉头,似乎在理解我此刻怪异的表情。


   

 


   

“不?”


   

 


   

我想否认,但是又觉得着似乎没什么好否认的,于是我的那句不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问句,于是小布朗尼就只能更奇怪的看着我。


   

 


   

“那是乔治老师的朋友喜欢花么?”


   

 


   

这……似乎也不太对。


   

 


   

“啊!我明白了”


   

 


   

他笑着看向我。


   

 


   

“是乔治老师离开的朋友喜欢花对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推论,但是这样的推论或对或不对,我想要否认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没什么好否认的。


   

 


   

“我的爸爸离开之后,妈妈也经常喜欢买一些他喜欢的东西放在家里”


   

 


   

他小心的趴在桌子后面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害怕我难过。


   

 


   

“老师的朋友去了很远的地方么?”


   

 


   

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远又有些缥缈,我愣愣的看着他却像是透过了他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那天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亮的有些刺眼,以至于我都快看不清小布朗尼的眼睛,只能听见他稚嫩的声线一刻不停的小心的问我。


   

 


   

不知该说什么的我只能点点头,他在得到我的回应后似乎想了想,然后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我。


   

 


   

“如果”


   

“如果乔治老师的朋友去的地方跟我爸爸去的地方是一个地方的话……”


   

“那么,乔治老师可以问问你的朋友”


   

“他有没有看到我爸爸”


   

“或者!”


   

 


   

他着急的补充了一句。


   

 


   

“或者,能不能帮我给爸爸带一句话”


   

 


   

他在阳光下认真的看着我,他一字一句的就像是怕我听不清似的重复着。


   

 


   

“我很想念他”


   

 


   

——我死了,可别想我。


   

 


   

那一霎,记忆似乎发生了诡异的重合,声音在变,影像在变,那个趴在我桌边的少年仿佛刹那变成了别的样子,他有着栗色的乱发和琥珀色的眼睛,他笑着看着我,他说。


   

 


   

“乔治,我以后死了,可不要想我”


   

 


   

我猛然闭上了眼睛。


   

 


   

 


   

 


   

其实,唐晓翼去了什么样的地方呢?


   

 


   

我想我不知道,我想我此生都不会知道的。他与我曾是最好的朋友,外人看起来我们总是无话不谈形影不离,但其实我们之间天差地别,云泥之错,很多时候我们在一起也都是他一直在滔滔不绝而我依旧很沉默。


   

 


   

他这一生都在或冒险,或流浪。就算是当初十岁被检查出渐冻症都从未阻挡过他海阔山高的脚步,那个时候他的年纪大概也跟我面前的小布朗尼一模一样。


   

 


   

我总不想承认不愿意承认,我不想让他在我贫乏的生命中的重量显得那么重,也总想抹开或无视他离开后所带来的感伤,它们被冰封在我永远冷硬的表情之下,但是也仅仅是冰封而已,无论我接不接受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在等着时间化冻,让我一点点发现它。


   

 


   

于是我不得不承认。


   

我也必须要承认。


   

 


   

那个如同八月盛夏的少年。


   

那个笑起来张扬刺目,甚至有时还容易灼伤人的男孩。


   

那个特立独行,曾经是整个圣斯丁最让人头痛的调皮捣蛋还不服管教的唐晓翼。


   

那个我唯一的友人,曾经也是未来,唯一的最好的友人。


   

 


   

我,很想念他


   

 


   

那些想念越久便越真实,越深刻。


   

以至于我走在海龟岛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十字路,我都能看到他与我小时候的影子,他们跑过去,又很快消失在记忆的尽头。


   

 


   

我曾以为我将他忘记了又或者是释怀了。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太清楚了。


   

他的每一个语气,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我都记得太清楚了……


   

 


   

 


   

办公室那场简短的对话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总之它似乎让调皮的小布朗尼误会了我什么,在那之后他就开始单方面跟我递交友谊的桥梁,嗯……的确是单方面的。


   

 


   

总之从那以后我的办公室就总是会频繁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手工作品,包括但不限于一些从不知道哪条河边捡到的奇怪石头,一看就知道是在学校花坪偷偷摘的野花,还有来路不明但是明显也很可疑的手帕,我现在很庆幸他还没有发展到把什么动物的尸体带到我办公室放在我桌上,或者是给我抓点什么外面的野猫野狗乌龟什么的,但是想到可能真的会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就不得不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将他再次叫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显得很困扰。


   

因为继续趴在我办公桌边上只能勉强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我的小布朗尼,有些悻悻的将手里明显是拿来捕东西的网子又往后放了放,天真的以为我不会注意到他原本就决定逃课去做一些能让他自己开心的事情的打算。


   

而在我看见那个网子的刹那,我也不得不庆幸幸好我早了一步将他叫过来,不然谁知道明天我的办公桌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叽叽喳喳的小鸟或者是乱啃文件的野兔。


   

 


   

我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小布朗尼,我猜你一定知道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


   

“我知道,我很抱歉,乔治老师,我不是故意弄坏安德烈的语文课本,我当时只是想帮他捡起来,我也不是故意要逃掉昨天下午的值日,我去操场捡石头了,我很抱歉,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


   

 


   

    他确实没有安娜老师说的恶劣……应该吧。


   

 


   

眼见他明显有一股在我没有对他的一番自爆表示任何反应之后,明显想要继续自爆下去的势头,我不得不在事态发展到我需要打他屁股以示一个老师的威严的状态之前,制止住了他想要继续讲述自己乱七八糟的恶劣事迹的打算。


   

 


   

“小布朗尼,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要告诉你”


   

 


   

他噤声继续在办公桌后露出半个脑袋盯着我。


   

 


   

“你以后可以不送老师这些小礼物了”


   

“为什么?”


   

 


   

他扒在我桌边的手奋力的支撑自己仰着头看我。


   

 


   

“你不喜欢么?”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情商仿佛都在这一刻不够用,他以孩童的眼神看着我,金色的头发乱乱的毛茸茸的翘在空气中,于是从那一刻我便清楚的明白。


   

 


   

我应该以更富有技巧的温柔言语保护他同样温柔的善意,否则我便是可怕的恶魔。


   

 


   

“不,并不是不喜欢……”


   

“那老师喜欢什么!”


   

 


   

他撑着桌子跳起来看我,这个动作展现出了他调皮捣蛋的兴奋,由此我便更加头痛。我明显不够用的情商在他更加跳脱的话语中被打破的乱七八糟,以至于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啊!我知道老师会喜欢什么了!”


   

 


   

他突然兴奋起来。


   

 


   

“明天见!乔治老师!”


   

 


   

说完他便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我一个脑子里还在思考他第一个问句的回答,而明显极善于脑补也同时非常精通不听人讲话,还很没有耐性的小布朗尼早已经跑的没了影子,我的答案再怎么想都显得没有了用处。


   

 


   

等等,这个形容词,是不是很耳熟?


   

 


   

第二日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依然在路过的花店门口短暂的看了一眼今日上新的了什么样的花,却并没有买下任何一朵,学校依然敲响着晨起的钟声,我还是在准时准点的那一刻进入了教学楼打开了属于我的办公室的大门,办公室内还是如我昨晚离开时那样整洁如新,我打开办公桌后的书柜,不出意外的在其中一格看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来自于这些天小布朗尼的奇怪礼物。


   

 


   

这一切都宣告了今日还会是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的一天。


   

除了……


   

除了那天直到傍晚,我都没能收到熟悉的小布朗尼送我的礼物。


   

 


   

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习惯?


   

它在的时候不重要,不在了却偏偏总是念叨。


   

 


   

我在安静的办公室依然批改着今天的作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直到安娜老师敲响了我的办公室门……


   

 


   

 


   

我记得,我已经很多年都没在圣斯丁听到过这样的消息了。


   

我清楚的记得上次老师慌慌张张的报告着有孩子不见了这样的消息,还是很多很多年前,大抵那还是那个傲慢的唐晓翼十岁的时候。


   

 


   

圣斯丁的第一场学生失踪,便是以他为开端,而那场短暂的失踪其实也没有持续很久,左不过一个下午,老师们在学校的后山找到了当时带着我寻找所谓的宝藏的唐晓翼,而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得到的训斥。


   

全校通报的待遇让我觉得很尴尬,而站在我旁边的唐晓翼却完全不以为意,当时站在他身边的我总是忍不住的会去想。


   

 


   

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做到脸皮这么厚?


   

 


   

直到事情的结束也没有人肯听听我的辩解,那场所谓的冒险,根本就是唐晓翼拿走了我的作业本将它偷偷藏了起来以此威逼我同他一起上山的狡猾手段,我是被无辜坑害的被害者。


   

 


   

行走在去往后山的路上的时候,我想起他在所有事情结束后还兴致勃勃的问我喜不喜欢冒险,而我也清楚的记得,我当时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他一句。


   

 


   

“不”


   

“乔治,你真的好无趣啊”


   

 


   

我也清楚的记得他是这样对我感叹的。


   

他总是嫌我无趣,总是抱怨我无聊,也总是瞧不上我每日忙东忙西,但是,他还是会来问我,在他的每一次冒险之前,他都会来问我。


   

 


   

“乔治!去冒险么?”


   

 


   

就算他明知道,我每次给他的回答都是一个简短的不。


   

 


   

 


   

其实我对小布朗尼的失踪和所在何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线索的,也因此在从安娜老师那边得到小布朗尼不见了这样的消息,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慌乱和害怕,而是他所有曾经说过的话,还有昨天下午我最后一次见他,那孩子手里拿着的小网兜。


   

 


   

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分,日头已经不算是毒辣,我没想过自己第二次踏入后山这块地方会是这么多年以后,而我也没想过,第二次的前往,会将我的身份从多年前的失踪者转换成搜寻者。


   

 


   

我沿着长满杂草和青苔的石子小路往上走。


   

这里其实很多年都不会有什么人来。


   

 


   

而少人踏足也就成就了,这么多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变化过。


   

 


   

我还能看见少时的他走在前方嫌弃的回头教训我怎么走的那么慢,我还能听见他在林间嘻嘻哈哈的模仿着不远处山雀和夏蝉唱歌,他轻快的脚步声一遍一遍的踩着落叶响起一片又一片咔嚓咔嚓的声响,他还会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笑着说。


   

 


   

“你看它破的好奇怪啊”


   

 


   

而我只会嫌弃的打掉他的手,喃喃道。


   

 


   

“脏死了”


   

 


   

找到小布朗尼其实并不难,我很快就在一片小溪边的大石头上看见了拿着网兜的他,我隔着乱七八糟的草木往那边走去,溪流折射着阳光的光线刺的人眼睛痛。


   

 


   

“小布朗尼”


   

 


   

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那孩子在一片阳光中回头看我。


   

 


   

阳光为他抹上了一层柔亮,他光着脚,站在那颗大大的石头上冲我招手。


   

 


   

“乔治老师!”


   

 


   

——乔治!快跟上!


   

 


   

我想我又看错了些什么,我想我那些深刻的记忆又在时不时的出来刷存在感了,我大喊着别动,一边往那边走去,而在走进那片小溪流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犹豫过。


   

 


   

这真奇怪。


   

洁癖的我居然没有犹豫就踏进了这样的地方,这真奇怪。


   

 


   

我站在溪流中抬头看着石头上的小家伙,他蹲在石头上也低着头看我,他头上是被枝叶划破的四分五裂的阳光,它们大片大片散落在他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上,我在下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以防止他摔下来,我问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想了想,良久才回答。


   

 


   

“想让老师高兴”


   

“我很担心你小布朗尼”


   

“你并不高兴么?”


   

“我不高兴”


   

“即使……即使我送你小麻雀么?”


   

 


   

他把背在身后的透明小笼子拿出来给我看,里面居然真的有一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麻雀,此刻正瞪着灰溜溜的眼睛隔着透明的亚克力板好奇的看着我。


   

 


   

上帝啊……


   

 


   

“我”


   

 


   

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却怎么都说不出那句好脏。


   

 


   

“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它!”


   

“但是”


   

 


   

为了不让他把这个可怜的玩意儿塞到我手上,我不得不立马加了一句转折。


   

 


   

“但是”


   

 


   

他歪着头看我。


   

 


   

“但是,你将它送给我,它的妈妈不会担心吗?”


   

 


   

他似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是我觉得我似乎开启了这几十年少有的情商在线的时刻,我仰着头看着他。


   

 


   

“你找不到爸爸的时候,会希望我的朋友帮你转达你的想念,那它如果被我们带走了,它的爸爸妈妈要找谁才能转达它们要跟它说的话呢?”


   

 


   

我想我说的一定情真意切,否则他不会突然沉默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放他走吧,小布朗尼”


   

“那我要如何让你开心呢?”


   

“我并没有不开心啊”


   

 


   

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于是我便知道,他不相信的。


   

我从未意识到藏在我岿然不动面具下的真实情绪会这么简单被一个孩子看破,而我也从未想过,一个孩子会为了让我不再难过而这么努力过。


   

 


   

我向他高高的举起手,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我们回家好么?”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手拿着自己湿漉漉的鞋子一手牵着我,而我一手牵着他一手拨开面前横七竖八的草丛。


   

 


   

他告诉我,今天到林子来是为了抓独角仙。


   

 


   

“为什么?”


   

“因为爸爸在走的时候跟我说,要带我去抓独角仙”


   

 


   

他圆圆的脸从侧面看起来像是蒸发了的馒头,这样圆润的面容上却始终带着有棱有角的倔强,他喃喃自语了一句骗子,以为我听不到。


   

 


   

“不,他不是骗子”


   

“但是他说过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布朗尼,有些时候大人总会身不由己,他们被困在了另一个地方,就跟我的朋友一样,你要相信他很想念你,只是他走不了。”


   

 


   

就像他十岁那年那场可怕的疾病,我们谁都无法逆转故事的结局,于是我们只能去接受它。


   

只是他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而我还在回忆中一遍一遍的妄图忘记这样的事实。


   

 


   

在那条回家的小路上,我也讲了一个秘密。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上次是跟谁呢?”


   

“是老师的那个朋友,那是在我们很小很小,跟你一样大的时候”


   

“你们来做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回答了他。


   

 


   

“我们……来冒险”


   

“你喜欢冒险么?”


   

 


   

——你喜欢冒险么?乔治。


   

 


   

“不”


   

 


   

“但是”


   

 


   

“那场简短的冒险曾是我乏善可陈的一生为数不多的有趣的故事。”


   

 


   

——我从未后悔过与他成为最好的朋友。


   

 


   

“那你将这句话告诉他了么?”


   

 


   

小布朗尼抬头看着我,阳光刺的他的双眼有些睁不开,他努力的扶着自己的帽子,而我却被他这句话问住了。


   

 


   

“不”


   

“你应该告诉他的”


   

 


   

他扶着帽子低头,低着头说出的这句话像极了喃喃自语,风吹过我们两人的头发,不远处蒲公英飘了又落下,我先是怔住,而等我想清楚这简单话语中包含的意义的时候,我却突然在这句轻飘飘的话语中,落下了就连在他葬礼上都未曾落下的眼泪,它们猝不及却来势汹汹,一刻不停的掉在了我们走过的地面上。


   

 


   

“你说的对”


   

 


   

我在一片又一片温柔的风中,却除了这句赞同再也说不出一一个字。


   

 


   

——我很后悔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清清楚楚。


   

 


   

我很后悔没在他生前时就告诉他。


   

告诉他我曾想要跟他说的真实的每一句话。


   

 


   

——我从不嫌弃你脏。


   

——我从不觉得你讨厌。


   

——你的冒险勇敢无畏,你的一生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狂风巨浪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有机会。


   

 


   

我一定会让小时候的乔治告诉小时候的唐晓翼。


   

 


   

勇敢的唐晓翼,曾是无聊乔治最好的朋友


   

因为在之后没有唐晓翼的漫长一生中。


   

 


   

乔治,曾是那么孤独啊……


   

 


   

 


   

(后记)


   

 


   

将小布朗尼送回家的那天下午,我们两人走在我们每天都会经过的那条小路,他问了我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包括我那位在他心中显然很有趣的友人唐晓翼。


   

 


   

“他跟我很像么?”


   

“不,你们不一样,但是在闯祸这一点倒是出人意料的一致。”


   

“乔治老师的不开心是因为他么?”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我看着不远处缓缓落下的夕阳,又低下头与他四目相对。


   

 


   

“我以前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老师自己吧”


   

“为什么?”


   

 


   

“因为,曾经的老师无聊又无趣”


   

 


   

我看着道路的前方,我看见他的影子又一次从我身后跑过去,在距离我三四步远的地方却突然停下来了。


   

他笑着回头看着我,他扬起他高傲的脸,他再一次问我。


   

 


   

——乔治,冒险去不去?


   

 


   

“我错过了很多本来应该说的话,本来应该做的事”


   

 


   

我看见小时候的自己站在他眼前,等了好久,终于开了口。


   

 


   

——去啊。


   

 


   

可时间告诉我,我们曾经错过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弥补了。


   

 


   

 


   

第二日,我在路过那个花店的时候破天荒的买了一束矢车菊。


   

我将它放在了我们曾经必经之路的那个墙角。


   

 


   

我想我只是想表达自己迟来的歉意。


   

以及。


   

 


   

我想告诉那个我记忆中的少年。


   

 


   

嘘……


   

少年啊,你不要再吵闹了。


   

你无聊的朋友,从未忘记过你啊。


   

 


   

 


   

【番外《嘘!少年啊》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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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宣】何往(实物图预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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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进的最离谱的圈子就是你圈 真牛逼。

【原著向】何往(唐晓翼个人本第三幕/无cp向)

@南辞北巷工作室. @朝与辉同 @海咸河淡 大结局啦!(撒花🌸撒花🌸)

是的,他从开始就在找冒险队的接班人,宁死也不当温莎的骷髅人,更是放弃羽之重聚的希望(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聚),他从未想过要用任何方式延续自己的生命。他度过的每一天,都无比的充实正如他所说过的:你所厌恶的今天,是昨日死去之人哭哭奢求的明天;你所浪费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再也回不去的曾经。连宇宙都有衰竭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只要一起经历过,不留下遗憾就足够了。想通这一点之后,反而能以一种更释然的态度去看待他。这是个好故事,也希望书中的人亦或是看故事的人能够延续他的梦想,珍惜当下,更珍惜《何往》,珍惜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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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个人本原著向无cp向文本试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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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等价交换以物换物


 


第一章


 


你为死去的人烧过纸钱么?


那你曾向死去的先祖许过愿望么?


 


我们的故事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


 


黄泉奈何桥边上曾长着一棵古树,那古树说来也奇怪,它的枝叶通身洁白,也从不曾开花结果,年年风气潮落,忘川的河流便会卷走些它的枝叶,洒落在奈何桥畔上,细细看过去,那就是一地白的刺目的纸钱。


 


人间每烧一张纸钱,这树上便每多一片枝叶,人间每许一次愿,这树上纸钱便落下一片。


 


久而久之天地便有了规矩。


 


一.不可妄言阴阳两届之事意为不可忘言。


二.不可借古树之愿掌握生杀大权意为不可杀生。


三.等价交换以物换物意为世间因果,自行负责。


 


而唐晓翼,他已经在这古树下很多年了……


他走不出因果,因为他的灵被困在着古树之下,看了好多年的风起风过,年年纸钱长了一波又落一波。


 


他知道这树想干什么。


幻境中,唐晓翼手起刀落的解决掉面前的纸人,残破的纸屑有不少沾染在了他的衣服上,平添了一股诡异。


 


他知道它想做什么……


 


——它想杀人,想复仇。


 


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而当年墨多多他们与他亲手捣毁的两棵古树便是因,万树鼻祖的古树便给了果,他当年死在密密尔泉的魂离不开古树的桎梏,而现在,它要的便是当年所有参与过那场冒险的所有人的命。


 


“怎么?怕输给我么?”


 


唐晓翼擦拭了手中的藏银刀,胸口却忽然一痛,不远处树影婆娑又想起诡异的哗哗声响,唐晓翼笑着站起来,喃喃着这一句话。


 


 


“唐晓翼,洛基呢?”


 


他在古树之下许下愿望。


 


——你想要他们的命么?


——那我们打个赌吧。


 


“不知道”


 


——以我最心爱之物。


——最重要的伙伴。


——以洛基的灵魂为代价。


 


洛基,我们要去救他们……


 


——换我……


 


我们早已死去,可是他们要活着


 


——换我回返阳世。


 


他在密林间带着残破的身影一刻不停的走出去,月光落了下来,落在了他栗色的发丝上,他看见洛基自他身后跑过去消失在月光之下,他吻了吻手中的藏银刀。


 


“别担心,我会来陪你的”


 


身后的枝叶依旧哗啦啦的响动着,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以灵魂换来的等价之物仅仅是凡间的十天阳寿,因为躯体是有幻觉幻化来,在远离古树的这十天,他的身体机能随时处在崩塌的边缘。


 


最开始伴随着血液或者心脏的消失——但他活着。


后面就是内脏的坏死停止运作——但他依然活着。


 


古树的愿望将他置于这样残忍的境地。他忍受着这世间人闻所未闻的痛苦,他从地狱一步一步的走回来。


 


因为他要让所有人都活着,活下去。


 


除了。


除了他自己。


 


 


云南,原始雨林。


 


这里是传说中阳间与阴间的交汇口,只有在这里,才有可能有机会找得到古树的踪迹,古树的能力极为强大,主要以幻觉为主,受制于第二条规则不可杀生,古树不得直接取人性命,于是,它杀人的最好方式便是将人拖入幻觉然后逼迫人类自杀。


而迫于古树的第一条规则,不可妄言阴阳两界,唐晓翼无法用真相说服任何人,于是在那天冒险的会议上,他逼不得已低下了头。


 


而最后……


 


这里是唯一能找到古树的地方,他只能努力的指引墨多多一行人脱离古树的幻觉,而最后能见到古树的方式是——


 


唐晓翼在一片月色下回头,他看着遥远的密林之中墨多多正从林间跑过来,他身后是无数粘稠的黑色液体,正一刻不停的叫嚣着要将他吞之入腹,唐晓翼缓慢的靠着身后的古树,今日是十天的最后一刻,他缓慢的在月色下闭上眼睛,感受着林间的震动。


 


他在墨多多逃离到他面前的那一霎睁开双眼,他看着墨多多向他伸出手似乎在祈求他拉他一把,唐晓翼握住着墨多多的手腕,少年死死的盯着墨多多的眼睛。


 


能见到古树的唯一方式……


 


“墨多多,你想要什么,它就能给你什么!”


 


下一秒,唐晓翼便在对面人震惊的目光中,将他推了下去,粘稠的液体在此刻叫嚣着美好的食物,墨多多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唐晓翼就这样亲手将自己推下了深渊,而月色下,唐晓翼的身影开始虚幻,透出了身后惨白的月亮,在他被扯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唐晓翼苍白的面孔和嘴角唇启开合,他说着。


 


“时间到了……”


 


无尽黑暗中,墨多多的大脑就仿佛在这一刻炸裂开来,那句你想要什么,它就能给你什么的谜题在少年脑中不停地盘旋。


 


它是谁?


它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么如何见它?


你想要什么?


 


黑暗中,墨多多几乎用尽全力的大喊着。


 


“让我见它!”


 


黑暗中无数声音在呓语着。


 


——代价呢代价呢代价呢代价呢?


 


代价?


 


“以……以我之生命”


 


密林中,即将消散的唐晓翼勾起了唇角。


 


——你看,我赢了。


 


 


第二章


 


黑暗开始崩裂,开始坍塌,无数白色开始挤入这个黑暗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墨多多喊出代价一瞬间瓦解。


 


天地万物规则其三,等价交换,以物换物。


正式生效!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清醒过来的墨多多恍惚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无尽的白色的天地之中,而他身后,巨大的参天古树在风中摇曳着。


 


此为阴阳交界,三千世界。


 


墨多多看着面前白色的古树,他的根基盘根交错黑色的树根为整个白色的世界平添了一抹戚哀,雪白的枝叶随着风落下来,散落了一地的纸钱。


 


墨多多看着面前这棵妖异的古树,少年一步步走进这个雪白的世界,脚下没过脚裸的水面在他动作下泛起涟漪,而他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


墨多多一愣。


 


那是唐晓翼?


 


与月光下的他完全不同,是曾经骄傲的,傲慢的唐晓翼,此刻少年还带着一如既往瞧不起他的眼神看着他。


 


“墨多多,冒险去不去?”


 


他身侧徘徊着洛基,少年像多年前还活着时那样摸着自己心爱的雪狼的毛发。


墨多多在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不去思考着一切,而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


 


雷欧站在他面前。


 


“墨多多”


 


是曾经熟悉的音色,而距他上次听见他叫他,已经是五年前了。


墨多多的指尖颤抖着,可他还是一步不停的往前走着。


 


“多多”


 


墨多多突然愣住了,他听见自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那是……那是爷爷!墨多多的眼泪落了下来,可是他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多多,你想念爷爷么?”


 


——我很想念您


 


苍老的声音依旧说着什么,墨多多的眼泪一刻不停的落下,少年呜咽着继续往前走着,那声音却还是在一刻不停的再问他。


 


“多多,还想吃街角的糖葫芦么?”


 


——爷爷,那家店面早就已经关门了,我们……再也吃不到了。


 


“多多,你有多少年没见到爷爷了?”


 


——很多,很多年……


 


“多多”


 


他的声音更加苍老了。


 


“跟爷爷回家吧”


 


——不,不能。


 


墨多多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他抹去眼泪,从口袋中拿出了当初唐晓翼硬要塞进去的火折子,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在墨多多走过去的刹那唐晓翼的影子与他擦肩而过。


 


“墨多多”


 


他说话的声音冷冷的。


 


“墨多多,你要想清楚,过了这黄泉奈何,毁了这参天古树”


 


所有人的声音都在此刻重合。


 


“我们,便再也无法相见了”


 


墨多多在刹那闭上了眼睛,少年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明亮的火焰火红的让这整个灰白的世界多了一抹明丽,少年学着唐晓翼的动作将那火焰扔了过去,刹那间,参天古树熊熊的燃烧着,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点燃焚烧,他身后无数尖叫和嘶吼声响彻宵宇,他闭上眼睛落下最后一滴眼泪。


 


“再见了……”


 


 


终章


 


“你知道人终有一死。”


“你也知道魂是执念所做,何必留恋。”


 


漫天焚烧的天光之中,墨多多抬头看见了坐在那片大火中,一支还未来得及被焚烧的枝杈上的唐晓翼,那少年起手接过了其中一片烧灼的灰烬,那些灰烬就如同焚烧过后的纸钱,在整个白雪的天地之间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他一跃而下,就站在离墨多多不远的地方。


 


“墨多多,你长大了”


 


他歪着头放走了那片焚烧殆尽的灰烬,良久又突然笑了。


他在一片纷飞的灰烬中向墨多多伸开了手,他笑着问他。


 


“墨多多,还去探险么?”


 


墨多多在同样一片灰烬组成的雪中泣不成声,就如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他总将他当做榜样,纵然他总是嫌弃他没用。


 


他曾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探险家,是骄傲的站在所有人身前是灯塔,只要站在他身后,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就算是这么多年后的现在,已经长大成人的墨多多还是会在看见就算还保持着小时候模样的唐晓翼前言听计从,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身前永远前路顺遂,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从来不会有做不到。


 


可是,他想他活着。


这件事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墨多多跪倒在地,他面前是千万焚烧的纸钱和翻飞的经幡,他奋力的抹着眼泪,可是那些泪水却还是一刻不停的往下掉落着。


他感觉到有人摸着他的头,少时的唐晓翼站在成年的墨多多前,笑着摸着他的头。


 


“你知道人终有一死”


“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不一样”


 


墨多多一边大哭着。


 


“那不一样”


 


他无措的摆着自己的手臂,就像是要为他说明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但是措辞了良久,他还是只能从齿缝中挤出那句话来。


 


“你……曾是我的梦想……”


 


你曾经站在那里,站在我前方,你告诉我此生该成为的模样。


你教会了我勇敢无畏和坚强善良。


 


“只有你不一样”


 


只有你不一样。


 


漫天翻飞的灰烬就像是在为他送行,唐晓翼抬头看了看身后濒临毁灭的古树,少年扬起手抓住了一张燃烧到一半的纸钱,他对着还在呜咽的墨多多缓缓叹出一口气,就像是嫌他麻烦一样。


 


良久少年终于起手,然后猛然推了他一把!


 


墨多多在惊愣中抬起头,他觉得自己仿佛沉了下去,唐晓翼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他的声音还能穿过来,他说。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墨多多,以后别再为这种事哭了”


 


他看着那少年将未曾燃烧殆尽的纸钱缓慢的放在了自己唇边。


 


“最后,我再送你一个礼物”


“你走吧……”


 


——再见了,墨多多。


 


 


(后记)


 


墨多多应该是死了,这是等价交换的代价。


他感到自己在一片黑暗的空间漂浮着,他想着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真奇怪,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墨多多就这样安静的沉睡着,直到,直到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墨多多皱起了眉心,心道怎么?死都不让人死安生么?


 


他在一片虚无中翻了一个身,想要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可那些呼唤声却越来越大了,墨多多烦躁的听出了那些声音是虎鲨扶幽还有婷婷,他们哭哭啼啼的叫着他的名字,墨多多心里更加烦躁了起来,心想着,不就是死了么?又什么好难过的。


 


而下一秒,手臂上痛感突然直冲大脑,着让墨多多一瞬间便从黑暗中惊醒了过来,而少年睁开眼睛的刹那,天光乍破云霄,远天黎明的光晕在这一刻刺的他眼睛生疼,墨多多愣愣的看着面前扶幽婷婷和虎鲨的脸,呆呆的说了一句。


 


“你们也死了么?”


 


下一秒墨多多只觉得脸上一痛,尧婷婷哭着给了他清脆的一巴掌。


 


“傻子!白痴!墨多多!你活着呢!你活得好好地!”


 


脸上的痛感让莫墨多多一愣,良久他突然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在那里,他的心脏还如同往日一般一刻不停的跳动着,他又摸上自己的脉搏,不出意料一切都与往日一模一样。


 


他感到不对劲。


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他颤抖着检查疯狂的检查这自己的身体,一边喃喃自语着不对,不对啊,这不对啊!


 


“不对!这都不对”


 


脑海中无数画面闪回,他唐晓翼将他推远的刹那,他以手放与唇边,说了什么的刹那。


 


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墨多多癫狂的抱着自己的头一下一下的捶打着地面回想着。


 


他说


 


“墨多多,我再送你个礼物”


 


他抓住翻飞的还未全部燃烧完的纸钱。


 


“让他活着”


 


代价呢?


 


“以我魂飞魄散吧……”


 


他这样说着起手,将纸钱扔向了遥远的天空。


 


 


谨以此文献给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探险家与破谜者——唐晓翼


他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过


他留给着世间的东西有很多


却偏偏把自己忘了


 


我们将在此埋葬他简短又辉煌的一生


谢谢他曾经来过


也谢谢他曾经留下过什么


 


【何往全篇完】



【原著向】何往(唐晓翼个人本第二幕/无cp向)

感谢主创团队@南辞北巷工作室. @朝与辉同@海咸河淡  

魂牵百日自童孩,梦萦八载盼君还

不知年岁何处往,但见故友踏雪来

——欢迎回家

回来了,却物是人非

那位最优秀的探索者小狗,在蒲公英飞舞时悄然合眼

蒲公英飞飞满天,故人仙逝有谁怜?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黑贝街,青铜馆,神佛寺,恐龙岛……哪一次查理不是义无反顾舍身救人哪一次不是将小伙伴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这帮小家伙的命,被它救过多少次啊……

蒲公英飞,泪满襟

初见多多相遇,他们彼此熟悉却又互相疏离,在朝朝笔下光怪陆离的全新冒险下他们能否成功完成任务?

答案是可以的

或许是扶幽惊慌之下脱口而出的“他还是个孩子啊”,是面对困难之时互相鼓舞,互相帮助,互相信任,是因为无论经历了什么,他们,是DODO冒险队啊。

(不写了不写了,安心蹲本子去啦)

感谢大家体谅我的渣文笔,也感谢朝摇南茶能让我们看到这么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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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个人本原著向无cp向文本试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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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不可杀生


 


第一章


 


墨多多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难过了。


 


他走在黄昏家附近的小路上,怀里抱着要买回家的吃食,他理所当然的喊了一句。


 


“查理回家吧”


 


而他回头,身后却空无一物。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难过了,可是总会有现实告诉他——不,是因为不够痛。那不是转瞬而逝,也不是一蹴而就,那是细水长流的痛,他走在丘枫镇每一条小路,坐在家中廊下吹着初春的凉风,看院内千万顷蒲公英花开花落。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无孔不入。


 


 


 


查理的离开让所有人都短暂的冷静了下来,包括婷婷。他们将查理安葬在它生前最喜欢的后院,那里开遍了繁茂的蒲公英花,被他们晃动后,飘了漫天雪白。


这样的过程始终没有唐晓翼的参与,他从始至终,都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而第二天,他们终于踏上了冒险的路。


 


四个人在离开的墨多多家之前在虎鲨的建议下拍了一张不咸不淡的合照,唐晓翼对这样的活动表示完全的不感兴趣,他依靠着廊檐下一边的木柱漫不经心的打着哈欠,墨多多打开手机,四个人勉勉强强把自己的头挤进了狭小的手机屏幕,高大的虎鲨为了能够挤进去大喇喇的岔开了腿做劈叉状,扶幽被挤在角落里,勉强露出了半张脸和一只眼睛,婷婷则显得兴致不高,墨多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婷婷最后还是同意了这场冒险,少女站在虎鲨之前的身形显得很瘦小,相机里还带着疲惫的目光勉强笑了笑,最前面的是墨多多,因为没有手机支架的墨多多不得不努力把手机拿的远远地,他打开了连拍的按键,随着屏幕一闪拍照成功。


几人继续固定着姿势准备再拍几张,而这后面的虎鲨却突然因为劈叉的动作太过于高难度失去了平衡,站在他前面的婷婷第一个遭殃,被他的手肘正中了后背,一脸惊恐的往前面倒。


 


手机——咔嚓


 


婷婷保持不了平衡,又不小心扯住了那边扶幽的衣袖,扶幽一个猝不及防脚崴了一下,手中的工具箱瞬间脱手正中了墨多多的后脑壳。


 


手机——咔嚓


 


墨多多直觉后脑一痛,整个人往前摔的同时手里的手机也脱手而出成弧线形一口气飞到了唐晓翼脚边,那边唐晓翼翻了个白眼低头把手机捡了起来。


 


手机——咔嚓


 


“好痛啊!虎鲨!你起来!”


 


整个被巨大的虎鲨砸中的婷婷痛的要死大喊了一声,虎鲨一脸完蛋了的表情从地上爬起来,顺便把婷婷和那边的扶幽一手一个提溜站好,扶幽慌慌张张把工具箱从墨多多头上拿开,小心的问了一句。


 


“多多你没事吧”


 


墨多多捂着后脑爬起来,听到身后婷婷抱着自己摔肿了的胳膊正生气的抱怨着。


 


“痛死了!你知道你多重么!”


 


虎鲨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面对婷婷的指责也知道是自己的错,颇有些尴尬。


 


“对不住对不住,不好意思哈”


 


那边的扶幽翻找着自己的工具箱想找找有没有药膏,翻了半天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工具箱不是医疗箱。


 


“那个,多多你带什么药了么?”


 


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堪称强烈的既视感,还趴在地上慢悠悠爬起来的墨多多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捂着后脑站起来后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的回了一句好。


那边的唐晓翼实在是懒得看他们耍猴戏,把手机扔了过去墨多多慌里慌忙的接住了就听见那边唐晓翼道了一句。


 


“没坏,走了”


 


就自己提前出门了。


墨多多从背包里一边走一边摸索着药膏一边喊着等等别急啊,朝身后几个人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跟上,顺便把找到的药膏塞给了婷婷,而他们开往云南的航班一小时后正式启程。


 


飞机上,几人的行李都办理了托运,扶幽嘟嘟囔囔的似乎在念叨着自己出门有没有忘带东西,虎鲨上了飞机就打起了哈欠,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那边婷婷也有些困倦,她这几天看起来一直状态不好,墨多多在确认了所有人的应该都在之后,从小包里面掏出了路上带着解闷的书,不远处坐着的唐晓翼显得更加沉默了正拄着脑袋看窗外的云朵,也是这个时候,墨多多觉得自己突然想起了什么,顺口问了一句。


 


“唐晓翼”


 


少年眼神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有话快说。


 


“洛基呢?”


 


他的动作在墨多多眼中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不知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格外不好,而墨多多被这怪异的语气刺的一惊,感觉就像是戳到了什么不应该戳到的地方,也不敢说话了。


墨多多噤声后,良久才翻开了手中的书页找到了之前看到的地方,这是学校这学期留的作业,学期末的实地考察去的是宝顶山的大足石刻,狰狞的佛像耸立据说讲述的是著名的地狱变图,这本书详细讲解了佛学中对于三界四州的传说,他翻开的那一页正好讲到了佛理中的三千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世界万物,也不过万花一朵。墨多多一边看着一边随手做起了笔记,写着写着,他便不由之主的想着,如果这世间真有三千世界。


 


那现在的唐晓翼会来自其中一个么?


 


飞机在他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气流颠簸,那边广播立马传来了空乘温柔的言语,播报着不要慌张的提醒,打断了墨多多漫无天际的想象,那边的婷婷似乎因为这摇晃有些惊醒,墨多多意识到她的精神状态似乎总是很紧绷。跟她完全相反的是虎鲨,此刻还是睡得昏天地暗,雷打不动。


 


丘枫镇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也不是很远,一个小时后几人顺利到了。


在飞机落地的时候墨多多叫起了虎鲨,虎鲨从睡梦中醒来,眼神还带着点迷离,迷迷糊糊就跟着队友下飞机了。


 


“我感觉,我好想做了个梦”


 


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短发,那边墨多多拿着行李的号牌正等着几人的托运行李,闻言皱起了眉头回头问他


 


“梦到了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什么东西一直在我脸上佛来拂去,但是,是什么呢?”


“纸钱”


 


虎鲨以指尖抵着脑袋用力回忆,而原本墨多多要问询的话却被后面走上来的婷婷打断了,婷婷面无表情的脸还有些苍白,那句脱口而出的纸钱,让墨多多由此意识到,那天那个纸钱翻飞的梦,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属。


少年眼神晦涩的看向了不远处始终与他们一行人保持着距离显得有些疏离的唐晓翼,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站在航站楼的落地窗前,安静而沉默,他身上就像是带着一股子诡异的劲,墨多多突然想到了那天参观大足石刻时看见的那些狰狞地狱中的可怖雕塑,他突然在思考——这样贸然跟着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故人就这样来到了这里,这样的选择真的是对的么?


 


可现实由不得他思考什么,身后的虎鲨已经顺手拿起了一边婷婷的行李在那边喊他。


 


“多多!走了!”


 


墨多多支支吾吾的回了一声,转头跟上了队伍。


 


 


第二章


 


唐晓翼变得更沉默了。


在几人抵达云南后的几天,四人都马不停蹄的往唐晓翼指引的方向而去,墨多多在地图上细细观察着路线图发现他们正在一步步远离城镇,而唐晓翼指向的最后的目的地,是一个荒芜的小村。


几人从大巴到包车,再到最后租了一辆牛车,再到最后徒步。


唐晓翼在这短短几天的路程中变得更加冷淡更加沉默,他们都感觉出了怪异但是没有人敢主动说些什么,少年正自己窝在牛车的最角落,他闭着眼睛,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坐在他对面的尧婷婷却敏锐的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正隐秘的捂着自己的侧腹,学医的敏锐让尧婷婷意识到了些许不对,条件反射的要去查看他究竟有什么问题,只是手还没有接近唐晓翼的瞬间。


 


对面人却猛然把眼睛睁开了。


 


尧婷婷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惊,往前伸的指尖僵在了半空中,唐晓翼琥珀色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她,只让她觉得自脚底生出了一股冷意,只窜到了后脑,她佯装镇定。


 


“你看起来不对劲”


“不用你管”


 


婷婷僵硬的缩回了手,那边唐晓翼直等到她将手重新放回了身侧,才重新闭上了眼睛。两人的动静其实不算很大,但因为唐晓翼的怪异所有人都对他多生出了一种关注,墨多多与婷婷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同时,他们身下的牛车却突然停了。


 


——看来他们最后的目的地只能徒步了。


 


虎鲨担任起了扛行李的任务,他负责帮着婷婷拿她的行李,五人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顺着往前走,因为这里的道路特别狭小,几人排成了一排虎鲨站在最前面为所有人开路,几人挤挤攘攘,云南的天气格外的热,墨多多觉得自己一脑门的汗水都快迷糊到眼睛了,走着走着墨多多就觉得脚下一绊,意识到自己鞋带掉了。


 


他胡乱的摸了一把汗,顺便弯腰准备把鞋带系上,身后传来了婷婷的声音。


 


“你怎么停下了?”


 


墨多多顺口回了一句。


 


“系鞋带”


 


说完鞋带也已经系好了,他起身原地剁了剁脚,还说了一句走吧,就继续往前。


前面的枝叶密密麻麻看起来要有一人多高,墨多多意识到自己这系个鞋带的一遭居然已经隐隐有点离队,跟身后婷婷提醒了一句快点就加快了脚步,等到追上前面就传来了扶幽的声音,少年回头问了一句。


 


“你怎么才跟来啊”


“刚刚系鞋带用了点时间,哦对了婷婷还在后面呢”


 


墨多多又摸了一把汗,而这一句话却得到了回应,前面站在虎鲨后面的婷婷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呢?”


 


墨多多一愣。又猛然往后看去。


而自己身后空无一物什么人都没有。


也是这瞬间墨多多才意识到,队伍最前方是虎鲨然后是婷婷扶幽和唐晓翼,自己就是最后一个。


 


他身后——哪里来的人?


 


墨多多突然的大动作显然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前面的虎鲨顶着一大片遮阳的叶子回头,看着墨多多的样子问了一句。


 


“怎么了多多?”


 


墨多多面色有些苍白,他有点僵硬的回了头,本想说什么但是也害怕是自己错觉说出来反而让他们精神紧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支支吾吾了一声。


 


“没什么”


 


虎鲨几人也没得到他什么答复,看着他虽然不对劲但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就继续开道,他们要尽快在赶到目的地,否则晚上就要在这荒山野岭赶路了。墨多多再次抹了自己头上的一把汗,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尖有点抖,他也跟上了队伍往前走,而前面的唐晓翼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墨多多一愣,唐晓翼却自下而上的瞥了他一眼,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走前面”


“?”


 


墨多多有点懵,唐晓翼却实在是懒得跟他说话,直接从墨多多身侧走到了后面,还不忘补了一句。


 


“继续走”


 


言简意赅,似乎再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墨多多想回头问他问什么,可才不过刚刚转了半个脑袋,唐晓翼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了。


 


“别回头,往前走”


 


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墨多多转到一半的头被这句话怼的一僵,良久又缓慢的将头扭了回来,他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努力跟上了队伍。


一路无言,等一行人走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太阳西斜。就算是体育生的虎鲨都有点气喘吁吁,更何况是后面女孩子的婷婷以及仿佛风吹就能倒的扶幽。墨多多一身的冷汗下了又上下了又上,这一路走下来脑子总控制不住的想些乱七八糟的,总觉得能比他们累上一倍,几人站在破败的村口,原地都在整理呼吸,虎鲨放下了行李,找了个大石头靠了一下,准备回头看看人都跟上了没有,就眼见着身后这几个人东倒西歪累的不轻,可看了半晌却突然觉得不对。


 


“奇怪?唐晓翼呢?”


 


墨多多闻言一懵,也跟着回头,而自己身后又成了空荡荡的山路,什么人都没有。


 


“他不是一直走在我身后么?”


 


扶幽也懵了,拍了拍墨多多的肩膀。


 


“多多你没看见他吗?”


 


墨多多被这一拍,整个人身体一震,猛然回了神,良久才挤出一句。


 


“他,半路上跟我换了位置。”


“坏了,肯定是掉队了”


 


虎鲨闻言一拍脑门,喊了一声,这一声又将那边仿佛没了魂的墨多多惊了一跳,扶幽也紧张了起来。


 


“那怎么办啊,他现在,一个,一个孩子,跑丢了可怎么办”


 


扶幽一着急口吃就上来了,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年纪称呼唐晓翼为孩子的确没有什么不对,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别扭,可是人命关天火烧眉毛,这还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虎鲨当即开始找包里的手电筒。


 


“不行,这一定要去找回来,山路就这一条,只要不是掉坑里了肯定能找到”


 


墨多多也终于从惊愣中反应过来了,他心里涌上了一股子的寒意,又想起了山路上唐晓翼牙缝里挤出的那句别回头,当下一咬牙。


 


“虎鲨,我们两个一块去找他,路上好有个照应,扶幽你跟婷婷两个人去村里找人帮帮忙”


 


“绝对要找到他”


 


 


第三章


 


几人到达村里那会其实时间就已经接近傍晚了,墨多多和虎鲨两人整理了一下装备,拿了点简单的食物和手电筒,虎鲨还从包里找出了短棍用医用纱布绑在了手臂上,山路崎岖两人都预感到了这一上路肯定不到半夜是回不来,墨多多在准备完毕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数字时钟刚好指向了傍晚六点四十五分,两人将多余的行李交给了婷婷和扶幽,就此原路折回。


 


 


婷婷和扶幽在整理了两人拿出来的行李之后,两人在村口简单的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到村内找住的地方,等着两人回来。婷婷背上了行李,叫了一声那边还在收拾东西的扶幽,扶幽抱着自己的宝贝工具箱应了一声,跟上了婷婷的脚步,两人就沿着土路往里面走,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些简陋的木屋,云南这样的地方湿气重,家家户户都垫高了房子,村子很小,人也少,至少两人一路往里面走什么人也没看到,扶幽心想着这村子总有些类似招待所的地方可以拿来住宿,他想着想着也就将这想法给婷婷说了,婷婷皱着眉问他在哪里知道的,扶幽想了想脱口而出小说。


 


婷婷深深叹了口气出来。


 


两人背着行李一路往前,正走着突然有人把他俩叫住了。


 


“你们干什么的?”


 


口音还带着浓重的云南地方乡音,却依稀还是能听得清大概说的是普通话,婷婷往四周看了看寻找声音来源,然后就在其中一个木屋的支撑柱边上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正正的站着,半个身子被木柱挡着,只露出了另外半个身子和半张脸在外,看起来格外的有些不自然,但是当时傍晚的阳光已经开始有点微弱了,模糊间婷婷有点看不清那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只能感觉到那人似乎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意识到这大抵的村里人,于是赶紧接下了话。


 


“您好,我们是来旅游的,您这边能有地方住人么?”


 


那边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那个男人却一动不动的就这么看着这边,婷婷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准备再问一句的当口,那边人突然就回话了。


 


“你们就住这里吧”


 


婷婷一愣,看向了那人站着的那个房子,那房子是竹子搭成的小楼,与其他村里的房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婷婷回头看了看扶幽,见扶幽似乎也没什么表示的样子,便转过头想询问价格,可是这一转头,那刚刚还站在原地的人就突然不见了。


 


婷婷一怔,又仔细看了看刚刚的位置,那里确实什么人都没有。


 


“扶幽,刚刚那个村民呢?你看见他走了吗?”


 


扶幽正在那边收拾他的工具箱子,闻言奇怪的看了婷婷指着的地方,又偏头看了婷婷一眼。


 


“你,你别吓我,婷婷,我,我,我怕这个”


 


婷婷听他开始结巴就知道他听不得这个,也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多心,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呼出一口气来。


 


“没事没事,你别害怕,我们先进去吧”


 


 


墨多多又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数字钟表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半,山路上已经黑的彻彻底底,两人的可视距离只有手电筒能照到的方寸而已,虎鲨拿出手机看了看两拨人兵分两路后用手机拍的地图,一边又将手电筒用嘴叼着,用手翻了翻一边的草丛可是依然一无所获。墨多多也开始着急,两人一路走到这个距离都还是不见人影,再往前走只能离村子越来越远


 


墨多多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两人再往前走,那么等到再次折回到村子里时间可能就是凌晨的时候了,他暗自有些着急,但是两人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往前找,也学着虎鲨的样子一个个扒开草丛,妄图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显眼的坑踩空掉进去了。


 


墨多多一个个草丛翻找,正是机械运动有些分神的当口却突然在一个草丛翻到了一个衣角,他心里一喜,立刻对身后虎鲨支吾的两声示意这边,虎鲨得到了信号也围了过来,两人立刻就以为找到了,虎鲨力气大,将墨多多推开了些,然后一个猛子一把将人连带着衣角都给扯了出来,可这一扯就发现了些不对劲。


 


这?太轻了些?


 


虎鲨被过轻的重量弄得用力过猛往后一栽坐在了地上,而看清楚东西是什么的墨多多则瞬间毛骨悚然。


 


那东西,竟是个身子扭曲的纸人!


 


虎鲨也被吓得够呛,等看清楚了之后一瞬间火头就上来了。


 


“这是谁没点公德心把这玩意放在着地方,吓死人了”


 


纸人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关节和手脚都诡异的扭曲着,与其说像是人不如说是更像是个蜘蛛,可偏偏还长着一张像模像样的脸,血红的朱砂涂出来的鲜红色的嘴唇,在手电筒有限的灯光下,显得阴森森的可怖。


 


墨多多撇开了脸又摸了把一头的冷汗,那边的虎鲨直说着晦气一把又将那个纸人踢到了一边的草丛里去。


 


两人原地匀了一会气说着就要上路,而也是这当口,墨多多突然听到了一边草丛异动,然后就瞥见自虎鲨身后,一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直直顺着他身后那点缝隙就往回跑去了!熟悉的衣饰颜色,墨多多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


 


“唐晓翼!”


 


墨多多大喊了一声,倒是吓了虎鲨一跳,还没等虎鲨反应过来,墨多多却已经拿着手电筒追了上去。


 


“虎鲨!快追!唐晓翼!”


 


墨多多也顾不上等他,只能又大喊了一声,那边虎鲨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也跟着追了上去。


 


 


村里的房子说到底能有多好,来这样的地方肯定是没得挑选的。也幸好婷婷和扶幽两人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两人依次看了看几个房间,房间倒是什么都有,除了旧了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婷婷选了其中的一件就进去将行李放好,等一切收拾妥当,手机打开的时候时间刚好指向了晚上八点,她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墨多多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她坐在吱吱作响的床边疲惫又觉得头痛欲裂,她翻出了自己的背包,从一个小格里面找到了一瓶被撕了标签的药片,正欲倒出来又想起了什么,想想还是倒了回去,又将瓶子收回了背包里。


 


另一边的扶幽自到了屋子里就守着手机然后翻出来之前设计到一半的图纸,就一边等着手机墨多多那边可能回来的消息一边继续研究自己的设计。


 


时间缓慢的指向了晚上八点半,扶幽正是认真的当口,屋内的灯却突然闪了几下,扶幽一愣,而灯光也在这个时候突然熄灭了。


 


那会的扶幽心里想的就是是不是电路老化,这样的老房子应该常有这种问题,他拿出了包里的手电筒就准备往屋外走,而正是准备出门的时候,手电筒光一扫,门外的某个角落,扶幽就清楚的看见,一个人的衣角端端的落在那里,扶幽只觉得当即一股寒意上头,突然就走不动道了。


 


扶幽小时候就胆子小。


因为胆小以前跟着墨多多他们一起冒险的时候也没少拖后腿。


这个性格就算是长大了也不见减退,扶幽此刻怕的不行,但是也不能真的就这么原地僵着不动,于是扶幽给自己想了一个办法。


 


找婷婷。


 


扶幽僵硬着身子摸到了婷婷的房间,婷婷的房间此刻也是一片漆黑,扶幽带着手电筒进去只能看见她正窝在床上睡觉,扶幽大着胆子晃了换婷婷的肩膀喊了一声婷婷的名字,她没醒,扶幽又喊了一声,可是,她还是没醒。


 


扶幽喊了一声又一声可是婷婷还是完全叫不醒。


 


扶幽突然就慌了。


婷婷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清醒,扶幽心里涌上了不好,可是再怎么着急婷婷却还是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状态,扶幽急的想哭,他预感要大事不好可是他此刻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而也是这是,窗外突然有什么声音响起来了,那声音先是小,续而越来越清楚,扶幽清楚的听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越来越近,那声音哗啦啦作响,最开始扶幽分不清那是什么,直到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突然意识到。


 


那是纸。


大量纸聚集在一起的摩擦声!


 


而也是这个时候,扶幽忽觉耳畔夹杂着纸张的摩擦传来一个声音。


 


“快跑”


 


那是……唐晓翼?


扶幽整个人都被吓蒙了,居然就僵着动弹不得,见他没有反应,就听唐晓翼的声音突然急了起来。


 


“扶幽!快跑啊!”


 


扶幽猛的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背起了床上的婷婷转身就跑!


 


 


扶幽小的时候就是胆小。


他怕黑怕鬼怕虫子,有时候甚至还不如队伍里的小姑娘婷婷。


 


他背着婷婷一把跑出了木屋的时候腿都在抖,他一路顺着两人来时的方向跑。他一边跑一边被吓得大哭,就算是八年后的现在,他还是胆小,扶幽觉得自己听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声响,那些纸张的摩擦一刻不停的刺穿耳膜,扶幽特别特别特别害怕。


 


可是他也特别害怕。


婷婷要是醒不过来要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崩溃,越崩溃越害怕。


于是一边跑一边哭的扶幽哭的更大声了。


 


“婷婷你醒醒啊!”


 


——我害怕


 


“婷婷你快点起来!”


 


——你不要死


 


他哭喊的声音传了漫山遍野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打转。


 


 


墨多多不止一次的想。


他怎么能跑的那么快?还有他到底为什么要跑?


 


一路上唐晓翼的状态都显得慵懒且怠惰,但是这会他跑在前方的速度却无论墨多多怎么追都追不上,他的背影在整个小路上飞驰,略过无数花草让周围响起了无孔不入的摩挲声响,听起来格外的诡谲怪异,但是满脑子别的事情的墨多多和虎鲨自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跑了多久,墨多多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跑不动了,他奋力喘着粗气在原地弯腰停了下来,眼看着前面的唐晓翼消失在了拐角之后。


 


也幸好身后虎鲨却还显得格外游刃有余,经过墨多多身前还道了一句放心,语必便自己紧跟了上去。


 


墨多多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是也不敢过于耽搁时间,几秒钟等呼吸终于缓和了不少又努力迈开了步伐继续追了上去,沿着高大草丛的小土路显得崎岖不平,在夜晚更加看不清楚前路,墨多多奋力的拨开面前乱七八糟的杂草拼命往村口那边跑,一路上视野都被大量的杂物阻碍,以至于这路上墨多多都习惯了这样视线被遮挡的状态,直到过了最后一波草丛墨多多的视野才突然豁然开朗。


 


山体在夜晚阴森的月光下显得昏暗,山脚下窄小破旧的村口歪七扭八的坐落在银月之下,偶尔有风拂过吹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村口的白幡,竟让墨多多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他隔着老远看见虎鲨站在村口前跟他招手,而他身侧不远处,站着的便是两人追了一路的唐晓翼,墨多多远远的看着两人的样子,喘着气的同时也不免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努力挺起身来准备同那边虎鲨一样招手回去。


 


而变故就是这样产生的,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看见唐晓翼就站在不远处村口的土路前,在他向他们招手的刹那,那少年突然抬头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少年琥珀色的眼睛在月色下竟泛着诡异的光晕,此刻那双眼就如同什么山间的精怪,在村口阴森的月色下,映衬着身后的白幡,墨多多心里只觉咯噔一下,蓦的被那双奇怪的眼神镇住,竟久久无法回神。


 


那双眼突然在于他的对视中弯了起来,唐晓翼眯起了眼睛,他的瞳孔微微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还在向那边招手的虎鲨。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墨多多竟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朝虎鲨那边大喊了一声。


 


“小心!”


只可惜……已经晚了。


 


唐晓翼几乎是顺势扭住了还未曾有什么反应的虎鲨的手腕,虎鲨被这一变故惊得有些发愣,但是反应也算迅速,少年扭身就要反抗,就像是早知道他有这样的动作,面无表情的少年以腕借力,刹那便拧断了虎鲨的右手腕,刺耳的骨骼碎裂声几乎在这一刹那炸响,清晰的传到了往这边跑来的墨多多的耳中。


 


虎鲨的闷哼几乎都来不及出口,唐晓翼便已经将原本绑在他手上的短棍拿下,然后在墨多多震惊的注视下,用力将手中的短棍砸向了虎鲨的后脑!


 


虎鲨几乎是反应都来不及,就直直倒在了地面上,壮硕的少年的身躯砸落在地面扬起了不少的灰尘,他看见鲜血蔓延了出来,泼洒在地面之上,蜿蜒成了无数的裂痕,就像是……蜘蛛网……


 


还在跑向这边的墨多多在虎鲨倒下的那一霎的震撼和混乱近乎无以复加,少年直直的跪在地面上,死死的看着不远处的鲜血一刻不停的涌了过来,沾湿了他的衣袖。墨多多几乎忘记了呼吸,震惊的看着唐晓翼将手中的短棍扔在了脚下,而被他击倒在地的虎鲨,他连看都没看一下……


 


“唐晓翼!”


 


墨多多清晰的听到自己胸腔中的嘶吼,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喊过之后到底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墨多多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黑洞,只能听见自己在原地喃喃自语。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而那边的唐晓翼呢?


却仅仅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有很多要说的,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良久他回头,转身离开了。


 


 


时间指向了晚上九点,唐晓翼的离开已经是此刻无法顾及之事,墨多多在短暂的慌乱下只能被迫开始检查虎鲨的伤势,短棍这种钝器虽然不会造成看起来格外可怖的伤口,但是带来的伤害也是不容小觑,刚刚唐晓翼那个力气的重击,不得不让墨多多担心虎鲨会不会出现颅内出血或者是脑震荡的状态,那就是大麻烦。墨多多心里震惊的同时又涌上一股生气和愧疚,而虎鲨的脸色在微弱的光芒下又看起来格外的差,墨多多在手电筒模糊的灯光下只能颤着手去摸索虎鲨受伤的具体位置,一摸便更觉得心里一沉,虎鲨的后脑被砸了一个巨大的肿块大量的鲜血在地面上看起来格外的可怖,那方肿块在墨多多触碰下,柔软地方被按下去一点,流出了更多的温热的粘稠物,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么,被扭断的手臂耷拉在地面上,看起来诡异的扭曲着,不得不让墨多多想起刚刚在山道上看见的那个形似蜘蛛的可怕纸人。


 


墨多多最后轻轻试探着了虎鲨的呼吸,他的指尖颤抖着移动到了少年鼻尖的位置,而幸好,伤势虽然严重但是虎鲨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墨多多整个人就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要颓下去。


 


他努力思考着现在的状况,虎鲨现在虽然没有危险但也情况危急,但是没有医学常识的他完全不敢贸然处理虎鲨的伤口。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婷婷。


 


墨多多意识到自己不能慌,现在虎鲨还没有生命垂危,只要带着他去找婷婷,就一定能安然无恙,他小心翼翼的将虎鲨勉强扶起来,大量的鲜血蔓延下来,落在了墨多多的指尖上,虽然虎鲨的状态要尽量不有大范围的移动以免出血范围扩散,可墨多多实在是做不到将虎鲨一个人放在这里自己去找婷婷,高大的虎鲨整个身躯都压在了墨多多身上,两人明显有差距的体重整个将墨多多压得矮了一头,墨多多奋力的稳住自己以让虎鲨不至于再次摔倒造成二次伤害,他艰难的一步步带着虎鲨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虎鲨,你别担心,婷婷会救你的”


 


也不知道他这低声喃喃的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已经昏迷的虎鲨,墨多多艰难的喘着气继续带着虎鲨走向蜿蜒的小道。


 


“虎鲨,你要撑住了,男子汉大丈夫,我也会撑住的”


 


墨多多努力的吸了吸鼻子,想起他们小时候,虎鲨总是凶巴巴的叫扶幽不准哭。


他心口泛出了一股强烈的不是滋味,他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判断将虎鲨置于了这样的境地,如果虎鲨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一切,一切都会是他的错。


 


“虎鲨”


 


墨多多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都是我的错


 


他不该贸然就让他们跟着不知底细的唐晓翼来这个鬼地方,他不应该鲁莽的就决定在这样深更半夜跟虎鲨走上这条明显诡异的山道,那些曾经因为判断失误酿成的错误在脑海一刻不停的回放,那些无法挽回的后果狠狠的压着他的头让他感觉脚步那么沉重,墨多多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哭喊,墨多多一愣。


 


那是……扶幽!


 


墨多多震惊的抬头,就看见远方村落的位置跑来一个人影,墨多多正以为是扶幽来接他们了,却随着他脚步渐近的跑来,看清他的状态后心里凉了一片。


 


扶幽看来是跑了很久,他的脸惨白的几乎下一秒就像是要昏过去,他满脸的眼泪,而最让墨多多心凉的还是他背上此刻看起来似乎已经昏迷不醒的婷婷。


 


扶幽的话语颠三倒四,一片混乱,再加上口吃墨多多甚至不能完全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扶幽哭喊着吧婷婷放下来,对着墨多多一刻不停的流眼泪。


 


“多多你救救婷婷”


 


在他怀中的婷婷整个人还处在重度昏迷,她的脸色惨白的异常甚至隐隐有些发青,墨多多努力的稳住自己即将崩溃的心弦,蹲下身子检查婷婷的情况,而简单试探之下,婷婷的呼吸和心跳微弱的不可思议,就像下一秒就要停止了,墨多多直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他愣愣的坐了下去,坐在了一片尘土的地面上。


 


那边帮着扶着虎鲨的扶幽见他这样也吓了一跳,这一吓居然硬生生的不敢哭了,荒芜的山路上,此刻一点声息都没有,他看着那边的墨多多缓慢抱起了自己的头。


 


他意识到。


婷婷要死了。


 


墨多多突然掉下了眼泪。婷婷即将停止呼吸可是……他们却连她为什么会这样都不知道,连怎么救她都不知道。


 


墨多多魔怔了,他头痛欲裂,直觉的这个场景那么熟悉,与曾经的往事开始互相重叠,而那一次也是他的错,他哭了起来,他的手脚颤抖的厉害,甚至不听使唤。他奋力的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和身体。


 


这都是你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婷婷对不起”


 


这都是你的错


 


“这都是我的错”


 


他无法原谅自己,墨多多奋力的捶打着自己的头,胡乱不清的说着抱歉的话,对着婷婷还有虎鲨。


 


“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


 


如果不是我鲁莽,如果不是我幼稚。


 


“这一切一定都不会发生”


 


墨多多近乎疯狂的自虐,那些情绪来的突然又汹涌,以至于事后就连他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堪称诡谲。


 


一片混乱中,突然,就感到自己脸上一痛!突如其来的重击将他整个人掀翻出去,重重的落下砸在了身后的地面上。


 


扶幽站在他面前,他气喘吁吁的还带着上一秒没擦干净的眼泪,它们积攒的更加多更加汹涌,一刻不停的砸落在地面上,他的手高高举起,在墨多多刹那的眼花中,然后用力的给了对面的墨多多一拳。


 


“墨多多!你清醒一点!”


 


扶幽用尽全力的大吼,墨多多突然一怔,那么一瞬间,墨多多直觉自己整个人毛孔竖立,就像是上一秒溺水突然得到了解脱,整个人清明了起来,顺势而来的还有大颗的眼泪,一下子落在了地面上。


 


 


第四章


 


时间,深夜,晚八点十五分。


地点无名村落,竹屋房间内。


 


收拾妥当的婷婷放下了原本要吞服的药片,她坐在床边靠在了自己带来的行李上。她想着就这么靠一会也许墨多多他们就会回来了,她还听见了隔壁房间扶幽鼓捣着自己的工具箱的声音,还有纸张被摊开的哗啦啦的声响。


 


犹豫了半晌的婷婷开始翻起了身后的背包,随后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日记本。


少女翻开最新的一页,从厚度便可得知,记录日记这样的习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厚厚的书页攒满了流丽的字迹,她在新的一页记录下。


 


Xx年xx月xx日 晚上八点十七分。


 


正当她准备动笔写下今日的见闻时,尧婷婷忽觉笔尖一滞,她隐约听见了窗外有什么声响,似乎……似乎是有人在轻轻敲着窗口的玻璃,她皱眉走向了窗口,轻轻推开了破旧的窗户,伴随着滋啦的声响。窗外除了一触而过的暖风便什么都没有了,婷婷皱起了眉头,而风过肩畔突然撩起了她的长发。


 


“尧婷婷你是否觉得自己有罪?”


 


一声模糊的声音穿隙而来,刹那间让上一秒还在奇怪的少女一愣,她回头,暖风带来了一片繁花想起,盛夏的光刹那间刺眼的明亮……


 


“尧婷婷,你是否觉得自己,有罪!”


 


有些昏沉的婷婷突然被这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她睁开眼,时光却像是一瞬间倒回到很多年前,面前小时候的墨多多佯装严肃的看着她。


 


“你发什么愣呢?”


 


对面人见她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皱着眉头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


 


“我……”


 


尧婷婷开口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稚嫩清脆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不远处的虎鲨懒洋洋的抱着书包睡觉,扶幽则研究着他的工具箱,而面前的墨多多拿着粗制滥造的木质小锤子,他站在高高的破旧台子上问她。


 


——你是否觉得自己有罪。


 


他的话语却在记忆中变得扭曲,怪异。下一秒婷婷觉得自己正坐在明亮房间的沙发上。


 


“你觉得自己有罪?”


 


面前的心理医生拿着记录用的笔记本。扶着眼睛正温柔的问她。


 


“我……”


 


她喃喃的开口,却忘记了到底要说什么。


 


“那你的罪,是什么呢?”


 


记忆在这一刻碎裂光怪陆离,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所有回忆的中心。


 


——你的罪是什么呢?


 


时间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冬天,那曾是dodo探险队的最后一场冒险……


 


她站在血泊中央,手中的刀尖上闪着凌冽的光芒,然后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尧婷婷……”


 


她听见墨多多看着她说话,嘴角却突然裂开了,在实验室阴惨明灭的灯火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发出了阴森的笑声,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你有罪”


 


她在原地缓慢的抱着自己的头蹲下,她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登山鞋,婷婷能清楚的认得那双鞋的所有者,她抬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双熟悉的眼睛,雷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下,尧婷婷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双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惨白的面孔。


 


“那你的罪是什么?”


 


面前雷欧的嘴冷漠的开合,询问她,婷婷只觉头痛欲裂,她的眼泪落下来,恐慌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面前的人却突然笑了,他张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他笑着


 


“你不记得了?”


 


他扯住她的手腕,尧婷婷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她颤抖的挣扎起来,而雷欧却笑着将那把尖刀合着尧婷婷的手心亲手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尧婷婷直觉的刹那间,大脑中那原本就紧绷的琴弦绷断了,层层断裂开来,而琴弦之后,是当年那场血腥的实验室,自己一刀将刀尖送进了雷欧的心口。


 


她失控的尖叫起来,挣扎着要放手,而面前的雷欧却死死按着她拿着刀的指尖。


鲜血从他的嘴角和眼角流下来,他弯曲的眼睛却还在笑,瞳孔竖起像极了阴冷的狐狸。


 


“尧婷婷!你有罪”


 


尧婷婷大声的嚎哭,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重合。


巨大的狂风席卷过来,所有人都围绕着她一刻不停地说着。


 


“你有罪!”


 


——我有罪


 


“尧婷婷你有罪!”


 


——我有罪


 


“你凭什么活着!”


 


——我不该活着


 


窗外有人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而窗内,少女愣愣的拿起了刚刚未曾吃下的药瓶,白色的药片伴随着倾倒的动作落在了手心有些又因为太多落在了地面上,尧婷婷仰头吞下了所有的药物。


 


——你应该赎罪。


——你应该以命换命。


 


 


第五章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似乎即将停止呼吸。


 


对,清晰的。她感到自己像是被没入了水流之中,无法呼吸,更无法呼救。就在她觉得自己将要这样死去的时候。


 


她突然觉得。


这样也挺好的。


 


她身上有罪孽,她手染鲜血.


她该死。


 


可本要就这样睡过去,可是层层叠叠的混乱和幻觉中,她又突然听到了扶幽的声音,顺着梦境……可以说是梦境么?它们传了过来,她听见扶幽哭喊着我害怕……就像……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知道扶幽从小就胆小。


他怕黑,怕一个人,没想到长大后还是一样完全没变化,婷婷有点嫌弃他,但是她想跟他说。


 


别怕


 


婷婷是这样想的。


 


我该死,但是我要先醒过来……因为……


 


——因为扶幽害怕。


 


他一个人不行的,他胆子小,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因为害怕黑所以不敢睡觉,父母又经常不在家,总是一哭就哭一个晚上。


 


不行的,扶幽一个人不行的。


 


婷婷想睁开眼睛,她想跟他说别怕,她知道这一定有用,扶幽胆小,但是只要不是一个人,只要身边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一定就不怕了……


 


可是,死亡来的那么迅猛和突然,它强硬的,逼迫着婷婷的眼睛合上去,呼吸停止下来,谁都无法阻止这一切。


 


她着急了,她感到耳边不停的传来扶幽的哭喊,她在心里着急的直皱眉头,着急的火烧眉毛,她大声的喊着别怕别怕扶幽我在的,可是她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而下一秒,墨多多的声音又传来了。


 


他喃喃着。


 


——这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


 


——这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不是的!白痴笨蛋傻逼墨多多!这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


 


——婷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不准道歉!墨多多你不准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婷婷疯狂的大喊着,可是她的声音没有人能听见,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意识到,她意识到,她想让人救救她。


 


谁来救救我……


 


她意识到她还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她要起来告诉扶幽,我在,你别害怕,她要睁开眼睛告诉墨多多。


 


我没死!


所以……所以……墨多多!你不准哭!


 


 


五年前的那场意外到底对于dodo探险队的所有人都意味着什么呢?


扶幽不知道别人的怎么想的,但是他是这样觉得的……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变动中全部不同了。


 


那是一场不可言说的伤口。


无论时间过了多久,无论他们在什么时候看见彼此,那场伤口都会在,也一定会痛。


于是这就理所当然成为了分散他们所有人的契机和借口。


 


只是当年那个迟钝的扶幽并没有意识到,这场裂痕会那么大那么历久弥新,以至于它的报复也来的那么紧凑。


 


当年那场雷欧的葬礼,婷婷没有来……而自此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相互见面过。


 


扶幽背着婷婷一刻不停的往前跑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除了害怕,可能只有——婷婷是不能死的,绝对不能……因为


 


因为


那场灰暗的葬礼,他此生再也不也参加第二次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祈愿要实现却那么的艰难,他和墨多多看着面前的婷婷,两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可是……他们救不了她。


 


墨多多疯狂的摇晃着扶幽的肩膀。


 


“扶幽!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怎么了!”


 


扶幽在剧烈的晃动中哭着摇晃着自己的头,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去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了。多多你救救她,你肯定有办法的你救救她。”


 


墨多多在扶幽的哀求中跪倒在地,他闭上眼睛。


 


“扶幽……”


 


——我救不了她……


 


而这句还未出口的话却突然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墨多多回头,他们身后,唐晓翼喘着气扶着身旁的枯树。


 


“让她吐出来”


 


少年冷冷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扔了下去,墨多多看着那东西顺着荒芜的土路滚了过来,那是一个空荡荡的药瓶,瓶身被撕去了标签,看不见任何内容物……


 


“约翰草提取物”


 


唐晓翼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冷。


 


“她有重度抑郁,有些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顿了顿,似乎在忍耐什么痛苦。


 


“有些东西,诱惑她,让她把这些全吃了”


 


 


    


昏迷的婷婷突然觉得,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人拉了她一把,尧婷婷一愣。


下一秒她感到就如同被拉出了即将溺毙自己河流。


 


她惊醒了过来,随后吐出了大把大把的白色药丸……


 


她大口呼吸了起来,连同大片大片的眼泪随着大量的药片跟着一起砸落在了地面上,近乎整整一瓶的量……


 


“婷婷,婷婷,你没事吧”


 


扶幽哭喊的声音传了过来,婷婷感觉自己的知觉正在缓慢的回笼,她头痛欲裂,面颊和指尖都在不停的发麻几乎僵硬的无法动。


 


但是她抬起头。


她说……


 


“扶幽……别害怕”


 


那边的扶幽一愣。


 


 


当年那场伤口还在么?


在的……


 


但是又怎么样呢?


就如同她生死关头依然能说出口的那句别害怕一同,那些伤口历久弥新痛的撕心裂肺却不代表着他们的心中将不再有彼此的位置。


 


扶幽的脸上落下了大片的眼泪,他拥抱着刚刚生死关头走过的婷婷泣不成声。


 


 


当年的事情对于dodo探险队的全员到底意味着什么?


别人扶幽不清楚,但是对于扶幽自己而言,那应该是——抛弃吧……


 


在现在已经记忆不清的混乱中,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可怖事件中,扶幽总能在这些年一遍又一边的回忆中感觉到被抛弃,被不需要。


 


他们所有人都避而不谈那场血淋淋的事件,从隔阂到冷漠到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扶幽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抛弃了。


 


被抛弃在当年那场冬天的十字路口,他眼睁睁看着他们所有人在往不同的方向走,没有一个人回头。


 


而现在,现在的扶幽依然固执的坐在那个下着雪的路口,他看着小小的自己抱着陈旧的工具箱。


 


身后却突然有人说话了。


他们喊。


 


“扶幽”


 


少时的扶幽一愣,良久又笑着回头,他向他们跑过去,他抱着他们泣不成声的身影与现在抱住婷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交叠重合。


 


他已经等了他们很久了,太久了。


所以这一次,谁都不能再失去了。


 


 


第六章


 


 


不远处,唐晓翼靠在一颗枯黄的树干边上,月光落在他身上平添了一场诡谲,而墨多多冷冷的站在扶幽和婷婷的身前,他以保护者的姿态与对面的唐晓翼对峙,他举起手中的短棍,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歪倒着药瓶因为墨多多的动作被踢向了更远处的地面,唐晓翼近乎虚弱的扶着旁边的枯树,面对墨多多的质疑恍若未闻,他看起来格外的痛苦,甚至已经到了如他这样骄傲的人都不免面容扭曲的程度。


 


良久他似乎才终于稳定了呼吸,他一步步的往前走去,墨多多似乎根本没想到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他竟几乎能视若无物,少年缓慢的走到了还在不停咳嗽的尧婷婷身前,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一把抓起了少女的长发,然后,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干什么!”


 


墨多多终于回过神来,上前就要将他推开,唐晓翼却像是早已料到,几乎是头都没回便一把扯住了墨多多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扯下来与自己视线平齐,少年阴冷的目光死死瞪着墨多多,那一霎。墨多多直觉的仿佛看见了地狱的恶鬼,正一瞬不眨的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拆之入腹。


 


“不想死,就别碰我”


 


他随手将他扔了出去,这样不过随手的动作墨多多却直觉自己被扔出了几步开外,直直的撞在了不远处的石头上。


 


“唐晓翼,你疯了!”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从齿缝中喊出这一句。而那边的唐晓翼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被吓得没有任何反应的扶幽愣愣的看着这人鬼莫辨的唐晓翼,看着他低下头,面对着泪眼婆娑的尧婷婷。


 


“救你非常费劲,好好保着你的命。”


 


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药瓶,眼中充满了鄙夷。


 


“不会再有下次”


 


他说的很平淡,与他上一秒凶神恶煞的眼神完全不同,而动作却还不留情,几乎是随手就将婷婷扔了下去,


墨多多在不远处奋力的咳嗽,被他扔下的尧婷婷不自觉的颤抖着,她似乎很畏惧这样的唐晓翼,在三人的注视下,少年缓慢的转过身,就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的打火机,他起手将燃烧着的打火机扔了出去。


 


那一霎,他们面前所有的场景仿佛都被燃烧殆尽,就像是一副古旧的画被一瞬间点燃,刹那间烧的一干二净,等几人再次回神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村庄和小路,他们正倒在巨大的丛林之中,遮天蔽日的树丛遮挡了外面的月光,那站在最前方月光下的少年回头,他苍白的脸更加虚弱下去,他勉强扶着树干的动作还撑着他支离破碎的骄傲。


 


他看着不远处的墨多多。


他说。


 


“墨多多”


“你给我记住”


 


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三千世界”


 


——三千世界


 


“幻如泡影”


 


——幻如泡影……


 


“规矩是”


 


——规矩是……


 


“不可杀生!”


 


刹那间墨多多直觉的巨大的狂风席卷而来,而自己上一瞬胸口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在这一刻消散,全然找不到踪迹,巨大的风一瞬间卷起了千万烟尘,墨多多抬起手,他抓住了一片翻飞的烟尘,打开手之后,却发现……那是还未被燃烧殆尽的……纸钱!


 


下一秒,他忽觉心口一痛。


墨多多意识到自己的胸口什么东西蔓延开来,又有什么自嘴角涌出,他缓慢的回头,他看见自己身后,扶幽将锋利的尖刀直直扎入了自己心口,墨多多嘴角涌出了更多的鲜血,他们全部落在了扶幽还拿着刀指尖上……


 


“为……”


 


他没有说出话来,他的话语被扶幽打断了。


 


“墨多多!”


 


扶幽大声的哭喊着,流下了大片大片的眼泪!


 


“墨多多!你醒过来!”


 


墨多多一怔。


 


 


他坠落下去,他落下去,他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可下一秒墨多多又仿佛整个人惊醒过来,他坐起来的时候周围万籁俱寂,他惊恐的喘着气,摸着自己上一秒还在鲜血淋漓的心口,那个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


 


“墨多多!跑啊!”


 


身后传来巨大的嘶吼声,他回头,上一秒还在昏迷中的虎鲨却站在自己身后,而他身后的黑暗中就像突然伸出了无数的手,正在一刻不停的把他往后扯。


“跑啊!”


 


墨多多几乎是被震悚了,他条件反射的就往前跑,他一刻不停的跑,他脑中混乱的浮现着所有人跟他说过的话。


 


——三千世界


——幻如泡影


——跑


——醒过来


 


还有


 


——还有……不可杀生


 


唐晓翼手下不留情的袭击,扶幽心口的一刀,而他……活着……


 


 


 


“墨多多!你干什么呢?”


 


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惊得他一愣,回头却看见白天熟悉的山路上,尧婷婷正站在他身后不耐烦的催促着。


 


“我……在系鞋带……”


“系个鞋带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墨多多缓慢的站起来,慢慢的看向自己的心口。


 


“你怎么了?多多?”


 


前面扶幽也奇怪的开口


 


我……


 


墨多多想开口,却忘了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仿佛退潮一边褪去,竟任凭他怎么思考都再也想不起来了。


 


几人一路往前走,林间阳光热辣的刺目,墨多多愣愣跟着队伍往前走,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前面虎鲨突然拍了自己面颊一下,抱怨了一句蚊子真多。


 


墨多多皱着眉继续往前走,前面的扶幽突然停下了脚步,就听虎鲨又大声抱骂了一句。


 


“谁在这里放的纸人啊,吓死人了!”


 


墨多多一愣。


 


“算了虎鲨,别,别,别管了,我们走吧”


 


扶幽结结巴巴的看起来似乎是又害怕了,见此虎鲨也没了什么别的表示,只是一脚将那个纸人踢到了一边的草丛里面,然后继续往前开路了。墨多多路过那片草丛时隐晦的看了一眼,却正对上了纸人阴阴的目光,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墨多多直觉的自己下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撇开了视线,跟上了队伍。


 


几人到达村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墨多多扫了一眼时间,刚好是六点四十五分,几人在村口累直喘气,东倒西歪的原地修整,那边虎鲨喊着赶紧进去找地方住,身边婷婷准备站起了当口,墨多多却在四下张望后脱口而出了一句。


 


“唐晓翼呢?”


 


空气都变得凝结起来,所有人都安静了,良久,最前面的虎鲨才回过头。


 


“多多,你在想什么呢?”


“唐晓翼不是……”
“早就死了八年了么?”


 


墨多多一愣。


 


村内显得很安静,四人结队走进村落的那会太阳刚好准备西斜,几人一路沿着土路往前走,却没有遇见任何村里的人,扶幽显得有些害怕,这个村落明显透漏出一股子诡异,那边虎鲨还嘻嘻哈哈的开他玩笑,几人有说有笑的当口,尧婷婷却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那边是不是有人?”


 


几人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墨多多也跟着一切,他看见不远处的小山坡边上,此刻正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墨多多眯起眼睛,却因为不远处夕阳余辉太亮眼,除了一团漆黑反倒什么也没看见。


 


“您好,我们是来旅游的,您这边有地方给我们住么?”


 


虎鲨大声的喊着。


墨多多看着不远处的人影,那人许久都未曾回话,就在几人面面相觑都在想要不要再问问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抬起了手。


 


几人顺着那人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那边有一个孤立的竹屋正安静地屹立在夕阳下,虎鲨看了一眼,回头再想问些什么,几人再看过去,那边山坡上却空无一物了。


 


“奇怪了?人呢?”


 


婷婷喃喃了一句,几个人原地商量了一下,意识到刚刚那人的意思可能是那边可以住人?


大大咧咧的虎鲨已经懒得思考了,抓着婷婷的包就走在了前面。


 


“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人家让住我们住进去不就得了?”


 


扶幽和婷婷闻言也不打算纠结了,两人跟上了虎鲨,只剩下墨多多还站在原地看着刚刚那个人影消失的位置发愣。


 


晚上七点二十分,几人整理好了东西之后就一起;来到了竹屋的中庭,虎鲨拿着火折子点起了中间炉子里的火苗,拿出了准备好的锅碗准备为几人烧点热水,婷婷看起来格外的疲惫,扶幽因为村子黑暗再加上屋子的电路老化光照不好也显得有些瑟缩,四个人中正常的也就只有虎鲨和墨多多。


 


几人拿出写压缩饼干准备垫垫肚子,那边吃到一半的婷婷显得更加疲惫索性也不吃了,对几人说了一句先去睡了便离开了中庭回了房间,简单的晚饭结束之后,扶幽也说要去设计新的工具回了房间,中庭内虎鲨本来也打算回屋却被墨多多提前叫住了。


 


“虎鲨,今晚我们两个守夜吧”


 


虎鲨显然有些奇怪。


 


“为什么啊?”


 


墨多多也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他直觉的有什么东西被忘记了,那并不是最开始被否认的唐晓翼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总之大量的或真实或不真实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总让他根本无法安心下来。那边的虎鲨似乎也奇怪此刻墨多多的不正常,但是良久还是坐了下来。


 


“行吧,墨多多队长说了算,着荒山野岭所有人都睡了也确实有些不安全,今晚就我和你守夜。”


 


说罢,不忘拨了拨面前的炭火,火苗四溅升腾起无数明亮的星碎。


 


时间指向晚上八点二十三分,正看着书的墨多多被不远处的虎鲨叫住,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虎鲨要去一趟洗手间让他盯着,墨多多言语应了一声便看着他出门了,而也不知过了多久,虎鲨才回来,只顾着看书的墨多多也没在意,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回来了,那边虎鲨原地坐下也没回他什么。


 


墨多多斜眼看了他一眼,就看见不远处虎鲨低着头,他坐的稍微远离炭火的位置,墨多多看不清他的脸,而他的姿势又显得格外的古怪,有些不自然的弓着背部,墨多多心下有些奇怪,说罢就准备放下书问些什么,而也是这当口,他握着书页的手突然就被人按住了。


 


墨多多整个人都被震在了原地,只觉得的后脊背上了一层的冷汗,他僵硬的停下了准备合上书页的手,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别动”


 


这是……虎鲨?


闻言的墨多多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全部松下,他却突然想起来,如果虎鲨站在自己身后。


那么……


刚刚进来的人又是谁?


 


时间八点三十分,工作了快一个小时的扶幽感觉有些累了,而也是这时,房间内的灯光闪了几下,旋即彻底熄灭,扶幽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电路老化,于是便从工具箱内捞出了点工具准备出门找电路稍微修理一下,他抱工具走出房间,房间外便是竹制的开放式回廊,此刻廊外有风一过,吹起了一片树叶的哗啦啦声响,扶幽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心想着不如回去找虎鲨他们陪着自己一起,而正是这样想的时候,他一晃眼过去,却突然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准备往外面走的婷婷。


 


扶幽当下心里一喜,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婷婷,你也要出去啊,刚好我也出去,我屋里的灯坏了,我打算去修理一下线路,你,你跟我一起么?”


 


旁边走着的婷婷也没有说话,半晌扶幽等不到回答便有些怂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你怎不说话啊?那边婷婷却还是没有回答一句,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出屋子,扶幽有些着急,便起手抓住了婷婷的衣角,而也是这一下,入手的确是一股奇怪的手感,那衣料轻薄还带着一种粗糙的感觉,摸起来不像是布料,反倒,反倒像是纸钱?


 


扶幽愣了一下,就看见前面的婷婷因为他动作停下了脚步,扶幽的手僵在半空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缓慢的抬起头,就看着婷婷咔哒咔哒的转过了自己的头颅将整张脸转了过来,她面容惨白,还涂着殷红的口红,腮边两坨诡异的红晕涂在脸上,此刻正阴惨惨的看着他。


 


这……这哪里是个人,这分明就是个纸扎的人偶。


 


扶幽在短暂的愣神后大声尖叫了起来,他被吓得几乎精神错乱,那纸人却愣愣的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盯着他看,一双嘴巴还裂开笑了起来。


 


而不远处中庭内,还在僵硬的墨多多正欲准备管他是人是鬼先来个先发制人,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破空而来,将几人全部惊了一跳,墨多多原地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那声惨叫是。


 


扶幽!


 


虎鲨和墨多多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跳将起来,也不管什么怪力乱神,就准备拼了,可两人刚跳起来的刹那,刚刚还在面前低着头的东西却如同纸片一般飘起来,钻到了廊外消失不见了。


 


事态紧急两人实在是也管不了那么多,墨多多抄起燃烧着的柴火就跟着那着短棍的虎鲨跑了出去,两人循着方向找到了门口吓得魂飞魄散的扶幽。


 


当时扶幽缩在地上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见到墨多多和虎鲨两人便颠三倒四的说着什么,两人良久才勉强分辨出他话语中的意思。


 


“婷婷!婷婷变成纸人了”


 


墨多多在听到婷婷的刹那便暗觉不好,当下虎鲨整个扛起了被吓得魂不守着的扶幽两人立马拿着火把往上面婷婷的房间跑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房门被一脚踹开了,而房门内漆黑的房间空无一物,空荡荡的房间内却偏偏……垂下了两条腿,看见这一切的扶幽更是被吓得整个人软倒在地,墨多多和虎鲨缓慢的往上看去,就看见面色铁青的婷婷此刻被吊在老旧的房梁上,一下一下的晃荡着,与他们刚好四目相对,而彼时窗外吹起了大量的风刮着树叶响起了大片大片哗啦啦的声响。


 


虎鲨最先反应,赶忙上去就抱住了婷婷的腿,然后大叫着不远处愣在当场的墨多多。


 


“墨多多!救人啊!”


 


——多多你救救婷婷!


 


墨多多懵住了,他觉得这一刹那熟悉的仿佛曾经经历过,但又仿佛完全不同,就在墨多多愣神的这几秒,高大的虎鲨已经将婷婷救了下来,他将耳朵凑近了婷婷的胸口意识到还有呼吸,少年奋力的按压着她的心口,一边大喊着。


 


“婷婷!醒过来!”


 


下一秒,原本已经快要窒息的少女突然缓过来一口气,整个人剧烈的呼吸的同时带起了无止境的咳嗽声。


 


屋内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呼出一口气,而尧婷婷却突然扯住了不远处虎鲨的衣襟。


 


“跑!”


她沙哑的嗓音艰难的说出这一个字,而窗外那些诡异的枝叶被吹动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第七章


 


密林中,月色温柔的散落在枝叶树梢,一片寂静却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有人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唐晓翼歪倒在一边的高大树木之上,枝叶被风吹动响起无数哗啦哗啦的声音,仿佛是在说些什么又仿佛是在狞笑着,唐晓翼像是听懂了这些无意义的声音,少年低着头笑了。


 


“别急啊……我还没输呢……”


 


他面前是无数漆黑入夜的粘稠物体,如果仔细看便能发现,这些东西与刚刚吞噬掉虎鲨的东西是为一物,唐晓翼艰难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自怀中取出了他惯用的那把藏银刀,刀刃在月色下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向世人宣告着它的锋锐必可抽刀断发。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一团仿佛活着一般的漆黑生物,良久一跃而下,漆黑一片的液体在唐晓翼落入的刹那仿佛有了生命,它们化作无数粘稠的丝线,将少年整个人紧紧的包裹然后吞之入腹,伴随着他衣角消失在整个黑暗中,密林内刚刚还肆意嘲笑着什么的风突然停了下来,林间只剩下了戚哀的鸟鸣声……


 


墨多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大脑中无数混乱的杂乱的记忆纷至沓来,让他分不清楚到底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影,他们此刻正奔跑在漆黑的山路之上,几乎是以逃命一般的架势,四人在山路上摸爬滚打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这一切,扶幽在奔逃中还抽抽搭搭的哭泣着,婷婷艰难的支撑着自己跟上队伍的步伐,几人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而过,下一秒却又停了下来。


 


虎鲨愣愣的看着面前被一分为二的道路,回头看向了自己的队友,他似乎也被这诡异的一切吓得不清,少年喘着气指着身后的道路。


 


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条山路在白天的时候,还只有一条,而现在却变成了岔路口,几人诡异的安静下来,他们谁都不能保证,如果选错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背后是不知底细的恐怖东西,面前是不知前路的岔路口,四人将将卡在了中间,而最先崩溃的是扶幽。


 


他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嘴上说着无意义的话,少年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他原就胆小,此刻更是魂飞魄散,婷婷强忍着疼痛想要去安慰他些什么。


 


“扶幽扶幽,别哭,你别哭,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不准哭!”


 


扶幽却完全像是魔怔了,只知道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那边的虎鲨精神也紧绷到了极致,他原本脾气就不好,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濒临崩溃,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大吼了一句。


 


“别哭了!这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哭能解决问题吗!”


 


这一吼直将墨多多惊的一愣,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扶幽居然出人意料的反抗了。


 


“你就只会吼么?有本事你带着我们出去啊!”


 


那边虎鲨被这样一吼火气更加上了几层,几乎是想都没想到就直接骂了回去。


 


“找不到出路关我什么事!墨多多你不是队长么!你倒是想想办法!”


 


愤怒的矛头被指向成了自己,墨多多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虎鲨这句话一出口的瞬间直觉一股火气直冲大脑,竟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他听见自己冷冷的说出一句话。


 


“怎么?解决不了问题就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么?”


 


——不是的……


“照这样说是不是当年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了?”


 


——不是这样的!


 


“墨多多!你什么意思!”


 


婷婷听出了不对劲,加入了争吵的范畴。


 


“这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想负责么?”


 


虎鲨嗤之以鼻。


 


“行?你们不做选择是吧,那我做!”


 


婷婷扶起状态明显不正常的扶幽,随便选了一条路就要走,而虎鲨却还在原地无动于衷。


 


“你?我可不会相信你的判断”


 


——别说出那句话,别说出口!


 


“当年雷欧的死”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不就是因为你判断失误么?”


 


啪!


 


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路,是苍白着面容的尧婷婷用尽全力给了对面的虎鲨一巴掌,墨多多在这一刻猛然闭上了眼睛。


 


——这就像一场噩梦……


 


“你要这么说,当年难道没有你的错么?”


 


婷婷颤抖着扔出这句话。墨多多猛然抱住了自己的头捂住了耳朵。


 


——别说了!


 


“至少把刀送进雷欧心口的可不是我!”


 


——停下来!能不能停下来!


 


扶幽在不远处疯狂的大笑着,一边笑一边又流着眼泪,他大喊着死吧都死好了的字眼。


墨多多直觉的无数声音都在此刻贯穿着自己的耳膜,一刻不停的几乎……几乎想让人……让人……自杀!


 


“墨多多!”


 


一声熟悉的呼喊突如其来,让他猛然一怔,而也是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用尽全力的掐这自己的脖颈,几乎就差一瞬,他就会窒息而死。


 


墨多多踉跄在地面上猛然回头,他看见不远处唐晓翼正站在他身后,他虚弱的喘着气,手中锋利的藏银刀在月色下一瞬不瞬的闪着刀光。


 


“墨多多!”


 


——醒过来!


 


醒过来?


 


有什么记忆撕裂开来,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裂崩塌重组。


墨多多突然想起那段被他遗忘的话语。


 


“三千世界”


 


他喃喃自语。


 


“皆为泡影”


 


他喃喃着。


 


“而天地规矩”


“不可杀生!”


 


这是……


这是!


 


幻觉!全是幻觉!而幻觉中规则是


 


——不可杀生!


 


刹那间墨多多直觉自己仿佛溺水的人被救出了水面,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消散如烟,他从幻觉中清醒过来,面前就只剩下了暧昧的月光和孤寂的山林。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几乎是挣扎着爬起来,往前跑去!


 


无论是唐晓翼那一棍,还是扶幽那一刀,都只是为了让他们醒过来!


幻觉中无法被人伤害,因为不可杀生的规则横在那里谁都不可违背。可不可杀生不代表不能自杀!


 


众生哀乐,自行选择。


 


所以唐晓翼才会带着那罐空空的药瓶让他们救婷婷!


因为幻觉而主动服药的婷婷就是自杀!在三千世界中不会醒来只会死亡!


 


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跑着,他身后,无数漆黑的粘稠液体蔓延而来,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将他抽皮扒骨,而寂静的林间,风逐渐大了起来,就像是什么人的嘲笑声。


 


墨多多终于意识到。


在黑暗中,在这片密林,有东西……不……有什么力量……


在逼他们所有人——自尽!


 




【本文禁止任何对剧情和人设的无脑ky现象 我脾气不好来一个拉黑一个】


【本文为约稿,文手为亲友 @朝与辉同 】



唐人街42号不知名管理员:

他手捧向日葵“小鬼,在看什么?我还是向日葵?”

她在暖阳洒落的小巷“心若向阳,无畏悲伤”

她望着初生的太阳“我会永远偏向你,就像向日葵永远偏向太阳”

你听得到吗,落日的余晖洒满世界,那我们在对你说“你是我的信仰,我是心中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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